褚文明是乔莫两个青梅的父亲，我下意识地抬眼去看他。
不料，他眼神一动，眸深如古潭，片刻，他笑道：“我赞同二伯父的话。”
我瞪目结舌，他，他一般遇到有关于褚家的事，总是采取息事宁人的态度的吗？怎么，今天反了过来，要主动找人家麻烦呢？
像是猜到我的心思，他叹息一声，搂住了我，愧疚道，“以前我看在雅兰的份上，对褚家的人十分的维护与宽容，可这也是有限度的。我给过他们机会，他们却一再的触到我的底线，尤其是总爱找你麻烦，我再忍下去，就不是男人了。陈晨，让你受委屈了。”
从我的角度，只看得见他坚定的下颌，薄唇抿出一条向下弯的弧形。他总是微笑的，笑容或是从容，或是尊贵，或是温和淡定，或是睥睨天下……我习惯了他的笑，于是看那一抹近乎冷峻的弧度，我非常的不习惯，我下意识的伸手去抚平，“乔莫，‘冤冤相报何时了’，过去的一切就让他过去吧，别再纠结了。”
乔莫脸色骤然冰冷，墨瞳变的深邃，森冷道，“不行！一次又一次，不能再轻饶他们了。褚雅芝曾指使黑社会的人对你下手，王素素对小久扎针，这两个人，我一定不会放过！”
原来再温柔宽容的人，被惹怒了也会变成狂狮。
我对他又多了一分认识。之前，我总觉得，他因自身眼疾而少了几分自信与霸气，可现在我明白，他不过是对死去的褚雅兰信守承诺，守护她的家人，换得她灵魂的安宁罢了。
我目光专注地望着他，他此时因愤怒而激动，给我一种光芒万丈的感觉，忍不住在他耳边偷偷说，“老公，你太帅了。”
乔莫脸泛起了红晕，声音很低，可好像大伯父、二伯父他们都听见了。
二伯父瞪了我一眼，咳嗽一声，道，“我们来讨论下，下一步到底该怎么做吧。事关政治、商业，你们女人就回避吧。”顿了顿，忽然又道，“对了，妈喜欢吃绵软一点的东西，最好入口即化的，晓君，你去厨房看看，给妈做几道菜。”
大伯父不留情地拆穿，“妈伤的是脑子不是牙齿，我可没听见她老人家说，我看是你自己想吃吧？”
我们都笑了。
二伯母郭晓君笑容温婉，“大哥，您就别取笑他了吧。他一直惦记着妈做的芋泥丸、藕丸、蘑菇豆腐等菜，现在妈病了，他解不了馋，就只能指望我们做了。”
大伯母笑得爽朗，“二弟妹别跟你大哥一般见识，你说的这些小菜我倒会做，就是不知道二弟口味如何，不如你跟我一起去厨房吧，咱俩边做边聊，好长时间没碰到一块儿了。”
两人笑着相携而去。
乔芳、乔菲两人对视一眼，也拖着乔篱走了。
我踌躇一会儿，才道，“我想去看看小久。”
婆婆便与我一道出了来。
外面的雨早停了，只略略湿了地面。
典型的雷声大雨点小，看来这一场声势浩大的雨就这么过去了。
我暗暗松了口气。
我母亲原来住客房，伯父他们回来后，客房便腾出给了他们住，她便搬到我和乔莫住的隔壁了。
奶奶还不能出院，为了让她老人家保持心情轻松，我妈便天天带小久过去跟她聊天。昨天小久有些咳嗽，奶奶便命令不准再带小久过去，省得过了病气。
我惦记着小久，在前面走得很快。
婆婆拖着沉重的脚步有气无力地跟在我后面，见我只顾走路，她又不由得叹息连连。我再也不能无视，停在原地等她跟上。
她最近也瘦了些，眼眶发黑，脖子上颈纹一圈圈的，生生老了好几岁。
我心肠一软，忙道，“妈，您怎么了？”
婆婆慢慢飘了过来，脚步漂浮，语气也飘忽。
“十五年前，认识了素素的母亲。当时她正筹备一场慈善珠宝拍卖会，不知怎的，就找上了我。”她眼神渐渐迷离，似看着我，又似透过我看向已远去的岁月。
“她是个热衷于公益、慈善的人，既温柔贤淑，又善良体贴，我那时身边的朋友不多，我们两家还有生意上的往来，所以和她越走越近，后面就成了要好的朋友。当时的素素也长得好，我想母亲人好，她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十年后，就开玩笑说，让她和乔遇定亲。”
婆婆慢慢的走在了我前面，“当时两人的态度模棱两可，我以为是害羞，后来更是大力撮合。王素素母亲也很积极，又过了两年，她病重，王素素与乔遇顺理成章结了婚。”
婆婆抬头望天，脸上一片茫然，“我不知道哪里错了，他们如果不喜欢对方，为什么不说呢？落得今日这般田地，唉！”
婆婆收回目光时，脸上挂了两行清泪，神情很是沉痛。
我不由得揽住了她的双肩，安慰道，“他们有他们的想法，既然婚姻是他们自己选而不是您或者谁逼迫的，您有啥好愧疚的？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就少操些心吧。”
婆婆拿出纸巾拭泪，讪笑道，“我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还不如你想得通透。”
“瞧您说的，您又不是圣人，总该有七情六欲不是？只不过发泄一下就好了，为王素素这样的人伤心实在不值得，还有大把事情等着您去做呢！”
“那是，那是。”婆婆破涕为笑，可下一秒，又面露忧愁，“我们乔家这一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不如我们明天去一趟‘紫云阁’祈福吧，再求几道符回来贴一贴，去去家里的晦气。”
我不禁哑然。
世人遇到难解之事，总爱将之归根为神明不佑。特别是佛城的人，像我婆婆、奶奶这样的富家女人，总是隔个三五天虔诚地焚香沐浴，上山求神拜佛，送供品送香烛送钱。
好吧，即便我是个无神论，可陪她去求个心理安慰也是好的呀。
我点点头，“我们只能上午去，中午快些回来，还要去医院里陪陪奶奶的。”
婆婆却迟疑道，“不如你明天回一趟公司吧，我听你爸讲，公司现在出了很多事情，他正头疼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