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卡闻声展翅飞起,宛如一道闪电射向高空,在空中三百六十度大翻身,不断变幻姿势,肆意卖弄着飞翔技巧,把个凌天惊吓得喉咙都快喊哑了。
不过呢,极致的恐惧和尖叫过后,是前所未有的刺激兴奋,到后来,他已经一点都不害怕了,反而兴高采烈的趴在鹰背上哼着歌谣。
小狼冲着天空打个响指,一溜烟的蹦下楼去,拍了拍正仰头观望的方曜一眼:“别看了,那小子已经适应高空的刺激了,不会有事的。”
方曜收回目光,叹气道:“你呀,真是太疯狂,他还这么小,不该让他承受这种惊吓。”
“放心吧,胆子都是练出来的,他早点体验也不是什么坏事,再说,就算有一定危险,不是还有你我吗,不至于让他真正遭遇不测。”小狼看了看凝暖,道:“这小丫头太会抢怀,凌天要是一直得不到你同样的宠溺,早晚会发飙的。”
“哼,我就是要独占叔叔的怀抱。”凝暖扬起小脸,得意而示威的道:“谁和我抢叔叔都不成,你也别做这个梦。”
方曜捏捏她的小鼻头:“不许和娘亲没礼貌,你虽然最小,可是也要懂得谦让,不能总是欺负哥哥。”
“噢,知道了,人家没有欺负哥哥呀,是他主动退让。”
方曜懒得再和她分辨,问小狼道:“我们怎么去南迦巴瓦?我背你去,还是骑马?”
以他现在的功力,要背着她一口气飞上几百里,轻而易举。
小狼不期然就想起昨晚整夜的缠绵,脸上微微一红:“骑马,各骑各的。”
凝暖开心的拍手道:“我赞成,我赞成,叔叔,我要和你一匹马。”
“好,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方曜摸摸凝暖的小脑袋。
昨天小狼的那匹白马前腿已经报废,只能重新再买一匹。在马市上转了良久,还是昨天那位卖马的老板手里好马多,没办法,他俩只好再次在他这里挑选。
不出所料,这老板说什么都分文不取,受宠若惊的再次慷慨敬献他俩一匹好马。
飞身上马,小狼依然狠狠一抽马鞭,当先窜出去。
凝暖不服气的道:“娘亲你使诈,耍赖皮!叔叔,快追上她。”
她主动叫了一声娘亲,使方曜心里一热,在她脸上奖励的亲了一下:“好,叔叔这就追上去。”
凝暖亮晶晶的眸子眨巴眨巴,仰头看着方曜眼睛里快要溢出来的温柔笑意,突然明白,叔叔很在意她和哥哥对小狼的态度。她只不过随口一叫,他就惊喜至此。看来,想讨得叔叔最大的欢心,就要尽量亲近小狼。
不管心里能不能接受小狼,嘴巴都要甜甜蜜蜜恭恭敬敬的。想明白了这一点,凝暖心里忽然又有些酸酸的,为什么想要叔叔宠爱她,就要讨好小狼呢?好讨厌这种感觉。
小狼见方曜纵马急追上来,立即再次加速,方曜无奈提醒:“小狼,慢一点,你忘了昨天怎么受伤的吗?”
“好吧,我听你的。”小狼放慢速度,无限羡慕的仰望着高天上乘鹰翱翔的凌天:“鹰现在我已经有了,但不知何时能够有一匹狼追随于我们?”
追随于我们?这几个字,让方曜一时痴了。莫非在她的心里,她真的完全接受了他,不管想到什么,都会不自觉的把他也想进去?
“如果可以,多想
养一头狼,一只鹰
教会它们功夫,随我们一起流浪
有风有雨,有它俩遮挡;
有险有难,有我俩护佑
我给你温暖,你予我保护
当生命终结,请赐我天葬
吾魂不入忘川,不堕地狱
宁愿流落在云天
望你念你想你
一点一点湮灭
因为我不想忘,
不想在轮回中失去你
没有你的来生,我宁愿不要”
现在,他还记得她独自泛舟洞庭,醉意朦胧中写下那首诗,然后跳江求死的一幕。那时,她是写给夏存的,想与他一起养一只鹰,养一头狼,流浪天涯,远离尘俗。
可是此刻,她竟然愿意与他方曜一起追寻这个梦想吗?
是她一时失言,还是,的确将他视作可以逐梦厮守的良人呢?
他微笑道:“狼天性孤独而倔烈,想喂养一头狼,恐怕很难,不过,如果你真的一定要养,那我们可以在明年春天的时候去狼窝里偷一只小狼崽。”
“真的吗?可惜,现在刚刚初秋,要等好几个月呢。”小狼欣喜的道:“先说好了,到时候你负责喂养狼崽,我负责教它功夫。”
凝暖抢着回答道:“娘亲你羞不羞?叔叔功夫比你好得多,应该是你喂养狼崽,叔叔教小狼功夫。”
小狼不服气的道:“学功夫不在乎师父厉不厉害,关键在于徒弟的悟性。我相信以我的聪明才智,绝对可以调教出最厉害的狼。”
“大言不惭,人家都替你害臊,羞羞羞。”凝暖刮着鼻子羞她:“我只听说过名师出高徒,靠的是真功夫,而不是靠吹的。”
小狼瞧了瞧方曜,感叹道:“看吧,都是你惯的,一个个都反天了,处处与我唱反调。”
“谁让你总也长不大?”方曜一笑。
“我怎么长不大了啊?你我不是同岁吗?说不定还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呢。”
“会吗,你我同时出生?”方曜微微一怔:“上上世的达瓦和嘉措是同时死的,上一世我不知道鹤君和阿依努尔究竟怎么样,至于这一世,我们有可能一起降生吗?”
“谁知道呀,我又没有父母,连自己什么时候出生的都不晓得,只大致记得自己好像是八月份生日。”小狼回想往日情形,叹气道:“因为每年的八月份,那个圈养我的叔叔就会特别讨厌我,打我打得更厉害,说我娘太无知太没良心,竟然嫁给一个把江湖霸业看得比她重要得多的人,活该孤零零的难产而亡。我作为孽种,必须承受最悲惨的人生,替她赎罪,让佛主消气。”
“那些都过去了,小狼,不要再难过。你小时候我不认识你,没有办法保护你,不过以后的日子,我不会让你再受任何人的欺负。”看她神情凄凉,想起她身上有那么多小时候留下的疤痕,不用说,在草原上的几年,过得有多么凄惨可怜。方曜心疼的策马靠近她,伸手握住她的左手,柔声安慰,忽然想到了什么:“我也是八月份出生,看来,你我有可能是一起出生的呢。对了,你说那个虐待你的人提到佛主,难道,鹤君知道你的身世?为什么虐待你,就是让佛主消气?你娘是谁,和那个鹤君什么关系?”
小狼摇摇头:“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六岁时,那个叔叔被狼咬死了,我从那时起,就开始流浪,再也没有人提到我娘还有什么佛主。”
“当年他都说过什么?”方曜继续追问。
因为他母亲是阿依奴尔,是鹤君的妹妹,当年也是对误入曼陀罗院子里的方震动心,不顾一切跟着他离开了鹤湖。在她临盆时,方震争霸武帝之位正在最关键的白热化阶段,以至于她难产的时候没有陪着她,直到她死去几天,他才匆匆赶回来,那时候,听说母亲已经被鹤君赶来提前一步安葬。
为什么小狼的母亲,和他的母亲,似乎有相似的遭遇,只是巧合吗?
看他神色凝重,小狼打趣道:“喂,你该不会以为我俩是兄妹吧?要真是那样,该怎么办,我们都已经……”
“去,你胡说什么?我母亲当年只生下我一个孩子,她去世后两年,我父亲又另娶一人,生下方晞,你和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
“你父亲真是薄幸,你母亲难产而亡,他只顾实现自己的野心,不肯在她最需要她的时候陪她,他就不愧疚吗,竟然又另娶她人?”小狼撇了撇嘴。
“父亲的事,我无权置喙,我只能做到自己矢志不渝。”对于母亲的遭遇,方曜小时候也耿耿于怀,可是长大后见惯了世间男子,特别是功业有成的男子,大多身边美人成群,父亲只续娶了一个痴缠他很多年的女子,也不算无法原谅的罪过,他渐渐也就释然了。
听说当年母亲死后,父亲有两年意志消沉,病的很厉害,在那女子细心照看下,整整两年,才下得了床,重新振作起来。而且那个女子对方曜极好,处处小心翼翼呵护备至,方曜根本无法讨厌她。
只是很不巧,那女子并不比方曜的母亲幸运,刚生下方晞,就惨死刺客剑下,从那之后,他父亲身边就再也没有女子环绕了。
小狼不满的掐了方曜手心一下:“喂,你干嘛这副表情呀?虽然你只有一个父亲,可是,比我好多了吧?我什么都没有。”
方曜立即惊醒,握紧她的手:“小狼,你别难受,我们不说这个了。”
“难受什么?我早就习惯了,一个人不是也活得很好吗?”小狼强颜一笑,不由自主就又想起夏存。
八岁之前,她根本就没有想象过,世间有温暖二字,她以为人生下来就该是受苦受难的。
直到遇到夏存,她才知道了家的感觉。从八岁到十四岁遇上太子之前,是她这一生最留恋的时光,没有忧愁没有离别,纯真无猜的度过每一天。
可惜,那种时光毕竟太奢侈,她注定不可能永远拥有那种温暖单纯的美好岁月。
他俩正沉浸在回忆里,忽听凝暖道:“叔叔,我也想飞到天上玩,你让哥哥下来和你一起,把鹰让给我好不好?等我玩够了就还给他,绝不和他抢。”
小狼笑道:“这就是你不和哥哥抢吗?叔叔你一个人包了,现在羡慕凌天乘着南卡逍遥刺激,就想和人家调换,换做是你什么都是你哥哥说了算,你乐意吗?”
“哼,哥哥最疼我了,他才不会和我抢东西呢,他一定会答应把南卡让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