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狼忽然了悟:“原来,你是想一直拥有那样的我,所以就在第二天我邀你一起去鳄鱼潭猎杀鳄鱼时,想要占有我身子?”
方曜心里骤然一疼,就为当时他的自私和冲动,她足足恨了他七年,一直到蜀地月夜背她回客栈那一晚,才原谅他当年的冒犯。
当时,正是猎杀鳄鱼最凶险的时刻,他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忽然身上很燥热,几乎无法用理智控制自己的意识,很想马上占有她,他叹息道:“我当年太糊涂太混账了,不该才认识,就对你抱有邪念。”
“都过去了,我已经不再生你的气,你不要再自责。”小狼望着浴室的殿顶,回想道:“那时候是我想行遍天下,不喜欢侯府的生活,可是夏存哥哥不愿意忤逆母亲,更不愿意卸下为臣子的责任,不肯陪我浪迹天涯,我赌气就自己跑了出来,四处游荡。”
方曜微微苦笑:“我倒是很小就叛逆,幼年就开始远走天涯,可惜遇到你的时候,你心里已经被他填满了。虽然他不能陪你,你也喜爱着他,我有心陪你去任何地方,你却不稀罕。”
看着他近来越发消瘦的背影,她心里一阵阵酸疼不已。
他陪了她万世,从宇宙洪荒的最初,一直陪伴到现在,始终坚贞不移,就因为这一世,南迦巴瓦大神的介入,比他早了三年出生,早了六年相识,她的心就沦陷在了冰山之父那里,辜负了他永世不变的情意。
她该如何偿还他万世情思?该如何赎这负他天荒的情孽?自己该彻底与夏存了断,完完全全忘了那十三年的两小无猜。可是,她怎么也忘不了,放不下。
头疼欲裂,心脏也一阵阵抽痛,她忍不住用拳头捶打自己的额头:“该死,真该死……”
“别这样,小狼,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将来也永远不会有半分怨言,你别觉得亏欠我什么,我们并不相负。”方曜心疼至极,赶紧起身到药池边,伸手将她小小的拳头握住:“不要打自己,我会觉得心里很疼。”
“方曜……”小狼声音微微哽咽,不顾自己身上什么都没有穿,就从药池中站起来紧紧抱着他,将他拉下药池,黑褐色的药汁溅落他满身,如雪白衣沾染得一片狼藉。
能够感受到此刻小狼是真真正正的情动,所以当她的唇颤抖着吻上他时,他忘了清晨在房间里的不愉快,激烈回应。
只要自己不是另一个男子的替代品,她心里放不下那人也是可以忍受的吧?他受不了她心里想着那人,却拿身体补偿自己,这会让他觉得耻辱,极度恶心抵御不了她诱惑的自己。
这一刻的她,怀里抱的,心里想的,应该都是他,不是另一人吧?
小狼用尽全力吻着他,音色喑哑声声低唤:“方曜,方曜,方曜……”
因为是在白天,小狼只能死死咬唇隐忍,害怕惊动到其他人。
然而,她和方曜并不知道,此刻窗外,方晞正握紧拳头,咬牙含泪看着浴室里影影绰绰交缠的身影。
他们怎么能这样,怎么能在她的浴室里,这样抵死缠绵?!她想杀了他们,杀了那个妖孽!
就在她激愤得全身发抖,头脑阵阵发热发蒙时,忽然听得远处有人轻咳一声,那声音尽量压抑得很小,勉强能够她听到,而不惊动到屋内的人。
她身子一僵,吓得心脏几乎停止跳动,是父亲!
不敢回头,也不敢再多逗留半秒钟,她掉头就向远处飞掠,想隐身到葡萄园的深处。
而葡萄园的阵势已经启动半个多时辰,此时里边正是最凶险的时刻。
方震本来不打算直接揭穿女儿今天不正常的举动,可是眼见她慌不择路,奔入阵中,怕她情绪失控里会触及阵眼,危及生命,赶紧飞身追了上去,抄在她前边,拦截住她。
方晞泪眼模糊,脸色煞白,惊慌得连连后退:“爹爹,你追我做什么?”
“你刚才在干什么?”方震反问。
“我……没、没做什么。”方晞不敢直视他严厉痛心的目光,慌乱的看向别处。
沉思片刻,方震缓缓道:“小晞,他是你的哥哥,你们两个都是我方震的亲生骨肉,你怎么可以偷窥他和别人欢愉?”
“我、我……没有。”她底气不足的否认。
“没有吗?那你在看什么?哭什么?”方震将目光从她身上收回,望着数万里晴空,叹息道:“我竟然忘了,你已经十八岁,已经过了情窦初开的年纪。这些年,有过那么多条件不错的少年追求你,仰慕你,可是你从来都不给人家一点点机会。我还以为,你情思未动,情感上尚且懵懂,却不料,你竟然对自己的亲哥哥产生这种可耻的念头。”
方晞吓得全身一震,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无地自容,慌忙跪下:“爹爹,晞儿知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偷窥哥哥了,请你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难道是因为我方震年轻时曾经一连辜负两个女子,导致她们一个难产身亡,一个被鹤君鹤君派来的人杀死,老天才要我自己的亲生女儿不顾伦常,丧失了女孩子最起码的自尊心,心里滋生这么可耻的念头?”方震意兴萧索,手不自觉的按在自己腰间的佩剑上,青筋暴起:“我的儿子迷恋上一个不该迷恋的妖孽,女儿迷恋自己的哥哥,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吗?”
方晞一惊,情知以父亲对自己的宠爱,就算自己犯再大的错,他都不舍得打骂自己,他现在如此失控,肯定不是想一剑杀了她这个不知廉耻的女儿,而是要自裁。
她赶紧膝行上前,一把按住父亲握剑的手:“爹爹,你不能将我的过错揽在自己身上,惩罚自己,你打我骂我,甚至杀我,我都毫无怨言。而哥哥和小狼,他们是冈仁波齐大神和玛旁雍错女神的转世,他们有万世不变的情缘,不管在人世间有什么样的劫数,都不可能将他们拆散的。爹,这些都不是你的错,与你教不教导无关,请你不要自责。”
“我太重浮名,亏欠阿依努尔太多,才导致后来这么多的矛盾,也误了你的娘亲,愧为人夫,枉为人父,该接受惩罚的是我,不是你们兄妹。”方震喝斥道:“走开!”
“爹,你别这么说,错的是我。”方晞抬起泪眼,紧紧抓着他的手腕不放:“如果你一定要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那女儿陪你一起死。”
方震前段时间中过梵瑶和阿斐叶联手设置的最恶毒奇特慢性毒药,比小狼在小乐天所中的那种毒还要厉害,因为里边含有蛊虫和玄灵虫,虽然因为他自身功力深厚,又服用曼陀罗和优陀罗花多日,解了毒,可是身体已经大为受损。
这两天又一再因为儿子和女儿的不争气而大受打击,一下子仿佛老了许多岁,他颓然咳嗽了好久,拂袖挥开女儿,步履沉重的独自回了卧室。
方晞不放心的偷偷跟上去,见他倒在床上,又是好一阵咳嗽,咳出不少血来,心里一惊,又愧又担心,却不敢进去打扰,只默然垂头跪在门外。
虽然羞愧无比,又忧虑万分,可是她内心深处,依然不可能放下方曜。
一闭上眼睛,神思好像就又恍惚起来,跌入神山圣湖那遥远飘渺的远古世界中去,那背着金色巨弓,腰缠铃索,独自徘徊鬼湖边,望着冈仁波齐神山的红衣魔女身影,就又盘桓在她脑海。
那魔女的悲凉哀痛,似乎都一点点渗透到了方晞的身上。
自己是谁?为什么总是被那个红衣魔女附身似的,感受着她的万古悲伤?那魔女生生世世痴望着冈仁波齐大神,而她,则一直仰望着自己的哥哥,执迷不悟,越陷越深。
哥哥是冈仁波齐大神的转世,那么自己呢?自己究竟是什么?为什么自己惯用的武器是那魔女的铃索,而度难鬼母的得意绝招则是那魔女的金弓巨箭?
方震心事萧索,懒得理会门外跪着的女儿,心想让她好好反省一下也无妨;方晞则是心里迷茫和羞愧,一直长跪不起。
时间点点流逝,药池中的小狼终于满足的倒在方曜怀里,疲累无比,昏昏欲睡,方曜轻声问:“是不是身上很难受?你身上有伤,又失血过多,我不该在这种时候……”
小狼用手指掩住他的唇,微笑道:“我身上的伤好像都好了,现在一点都不觉得疼,就是觉得很累,想睡觉。”
方曜疑惑的低头看向她身上,意外的发现,她身上的伤,的确都奇迹般的消失了,气色也恢复了不少,唯一增添的是方才自己没有控制好力道,给她造成的处处淤青。
他不由回想起布达拉宫西日光殿,他与小狼第一次交付身心后的情形,小狼身上从小到大遍布着的所有伤疤,全部消失不见,而他自己,则是功力复苏。
莫非,只要他们真正的心与身契合,作为神山圣湖的力量就会复苏一些,拥有不可思议的伤势愈合力量。
小狼也仿佛想到了这一点,诧异的看着他的手掌,他手上严重的烧伤和指骨碎裂之伤,差不多已经痊愈,惨不忍睹的脸也恢复如初。
小狼犹自疑惑,用手肘撞了下他的胸口:“这里还疼吗?”
他在毁弃圣火宫地牢的巨门和烈火中一座座掌劈石门时,胸肺受伤极重,可是现在,小狼手肘一撞,竟然并不觉得疼痛了。
他的心悸动不已,忍不住将小狼紧紧揽在怀里,用力抱着,他还疑心什么?
如果小狼对他的情意有一丝丝勉强和掺假,就绝不可能触发他们作为神袛时的力量,在不知不觉中让各自的伤自愈。
小狼含泪问:“你终于相信我了吗?我虽然忘不了夏存哥哥,可是我对你的心也同样是真的,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可耻,一个也放不下……”
“别责怪自己,这一世是我出现在你生命中的时间晚了六年,要怪,也只能怪我没有这个机缘。”方曜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欣慰释然,搂着她久久不舍得松开一分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