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自然是我们信仰须弥天佛教徒的极乐仙境,阿依努尔,不,暂时还是叫你小狼姑娘吧。”度难鬼母脸上带笑,可是,得到佛主的旨意之后,她对小狼的敬畏已经消减大半,眼中的嫉恨肆无忌惮的显露出来:“在你没有回归佛国净土,证得自己圣后之身时,你还不配被称作阿依努尔。”
“阿依努尔是什么人?”小狼有些好奇的追问。
“她?她是我们伟大的须弥天佛此生唯一挚爱的女子,也是……被武帝方震诱骗夺走的佛母。”度难鬼母的神色很复杂,既恭敬神往,又有些嫉恨和惋惜,甚至有三分鄙视:“阿依努尔四个字,本来是明月光的意思,她起初也的确当得起那种含义。可惜啊,她情窦初开时,居然被一个中原武林的凡人勾去了魂智,背叛我们伟大的佛主,情愿追随一个一心只想称霸武林的尘世中人。”
“尘世中人?切,难道你们和你们的主子,不是人类么?难不成这世上还有神仙妖魔?”小狼嗤笑道。
“我们自然是凡人,可是,我们的佛主,是伟大的须弥天,是万世轮回的岗仁波济大神,他有亿万年的神力,洞烛众生过往、现在、后世的一切,他无所不能,无所不在。”度难鬼母虔诚敬畏的对着天空回答。
“岗仁波济大神?”小狼喃喃重复,突然有些眩晕,差点摔倒。
夏存赶紧搀扶着她:“小狼,你想起什么了吗?”
她摇摇头,竭力抵挡那些汹涌而至的痛楚感觉,不让自己的神智被莫名的画面侵蚀。
可是,依然有苍茫的神山圣湖倒影,有肃穆高寒的雪与冰气息,还有嗡嗡嗡的诵经声,渗透灵魂,令她悲凉莫名,痛苦万分。
胸口疼得难受,她身子止不住颤栗,紧紧抱住他的胳膊:“夏存哥哥,我感觉自己快要死了,很难受。”
夏存将她抱起,心疼又无措:“哪里疼?”
“心口,脑袋,都疼,好像是谁在诅咒我吧。”她气息微弱起来:“我一定做了什么孽,遭报应了。”
她如此反应,度难鬼母却是一惊,情知是万世纠缠的情缘已经在逐步觉醒。她想要遗忘想要逃避的宿命,已经开始将她拉回轨道,那么,她的身份的确就是佛母,是圣后,是玛旁雍错女神。
“玉公子,她身体究竟怎么了,竟然如此孱弱?按理说,她是女神转世,应该百病不侵,证得身份之后,还会红颜不老,万世不死。”度难鬼母疑惑的问。
“她身体不太好,从小就落下了病根,这些年独自流浪时,又添了不少内伤外伤,饮食也极其错乱。”夏存道:“按我的治疗方案,如果她肯好好配合,最多两年之内,我会将她的病全部治好,虽不能痊愈,但是绝不会再恶化,只是身体稍微虚弱而已。”
“不用,她只需要再活两个月即可。只要她的肉身给阿依努尔借宿寄魂,获得重生,就会重新拥有健康。”
“度难鬼母的意思是……”夏存悚然一惊:“你们想要她的身体,难道是想杀了她?”
“也不能这么说,她将肉身献给我们的佛母借宿,就等于是重生了,算不得被杀。”度难鬼母理所当然的回答。
“借用她的肉身,那岂不是要毁灭她的魂魄?魂魄若不在,还能称作活人吗?你们太残忍了,小狼究竟是不是什么女神的转世?若是转世,你们的佛主怎么忍心杀她?”夏存一直在仔细分析度难鬼母和那须弥天佛的对话,有很多疑点想不通。
度难鬼母冷冷瞥他一眼:“这件事说来话长,关系到当年我们的佛主,也就是二十多年前的鹤君,与你们中原武林的武帝方震之间的诸多恩怨。这属于被隐藏的秘密,除了我们佛主和武帝,外人没有资格获知内幕。玉公子,本神使敬重你的文韬武略,和人品情怀,不想刻意为难你,你也最好不要打听太多。”
说话间,他们已经进入酒楼正门。刚一步入正门,就感觉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异氛围弥漫开来。
外面阳光灿烂炽烈,而这楼内,却清冷得有些阴森。
楼外喧嚣的蝉鸣恍如被隔离到千山万水之外,只有黑颈鹤的唳鸣清晰可闻。
酒楼的第一层没有与湖水隔绝,十多丈的底层,白玉回廊相隔,黑玉莲花错落水面。
无数粉、白、紫、金、蓝、绿、红色的曼陀罗和明蓝色的优陀罗花从水中缠绕而上,凛然怒放,淡淡的紫黑色雾霭在整座底楼弥漫聚散。
越往里边走,小狼神思越是恍惚,看着那诡异美丽的地狱和天国之花交错怒放,她的思绪在现实与往生里挣扎浮沉。
她揉揉疼痛的额头,信手想摘一朵花来玩,夏存立即拉开她的手,阻止道:“这些都是神秘邪恶的花,必有剧毒,你别碰它们。”
“邪恶?”度难鬼母愤然冷哼:“这是我们新教的圣花,是净化灵魂和往生极乐佛土的神物,玉公子切莫肆意污蔑。”
小狼呆呆的看着那些花,眼前幻象万变,不禁脱口而出:“应该还有黑色曼陀罗吧?”
“你终于想起来什么了吗?”度难鬼母一笑:“不错,我们新教的圣坛的确有黑色曼陀罗,而且是伟大的佛主亲手栽培出来的,是九重花瓣的极品黑色曼陀罗。不过,那是圣后阿依努尔才配得起的圣物,你如今还是小狼,无权佩戴和食用那些花。”
“曼陀罗花可以食用吗?”夏存身为医者,而且医术修为已经天下罕有,只不过他从不行医,学这个只是因为母亲是神医,要他学习这个,而他又从小就想帮助小狼调养身体,所以学得很用心。
曼陀罗花香有致癌致幻的效果,三国时著名的医学家华佗发明的麻沸散的主要有效成分就是曼陀罗。此物不适宜种植,即使是种植在室外也要特别小心,以防人们误食中毒。
入药都如此禁忌,又岂能作为食物?
而关于曼陀罗的宗教传说,则是黑色曼陀罗代表不可预知的黑暗、死亡和颠沛流离的爱。凡间的无爱与无仇,被伤害的坚韧创痍的心灵,生的不归之路。据说黑色是最高贵圣洁的曼陀罗,必须用鲜血浇灌。
而红色曼陀罗又叫曼珠沙华,是生长在三途河边的接引之花,它需要无根之水泪水浇灌,因为它的花语为‘悲伤的回忆’。花香传说有魔力,能唤起死者生前的记忆。它的美,是妖异、灾难、死亡与分离的不祥之美。
至于其他色彩的曼陀罗,则都是寻常凡品,民间偶尔也有极少数人种植几株赏玩,只需小心它的致幻和剧毒就可以了。
度难鬼母道:“当然可以食用,没有一定的地位,是没有食用曼陀罗资格的。至于黑色曼陀罗,当年只有我们佛主最珍爱的阿依努尔姑娘,才有资格用自己的血去浇灌圣花,也只有她才能享用极品黑色曼陀罗。”
刚说到这里,从二楼下来的一个男子突然开口:“简直是混蛋,黑色曼陀罗是最剧毒最邪恶的东西,比所有曼陀罗都可怕百倍千倍。你们的主子,那个什么鹤君、佛主,怎么可以让自己所爱的女子以血浇灌,还以此为食?”
这声音小狼太熟悉了,她惊讶的抬头望向楼梯那里,那男子已经下来,一副似笑非笑玩世不恭的欠揍表情,不是败帝江野,还能是谁?
几天没见,有感于早上夏存的护卫所言,说这家伙愿意为了她和夏存有更多时间游山玩水,情愿调度自己的人脉去追查阻止妖僧的屠杀行动。
她心里不由对他有些感激,这时一看到他,便不假思索,飞跑过去,拉住他的手问:“你不是去阻止妖人作恶了吗,怎么跑这里来了?”
江野没个正形的笑道:“是不是几天不见,想我了?我也不想来这里,可惜,这什么鬼母妖术太厉害,我打不过她,只能乖乖的来做客。”
他本来想搂着她亲一下,但是,一看到对面十几米外的白衣男子夏存的目光,心里一窒。
夏存和他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放荡不羁,戏笑尘世,他却出尘如玉,洁身自守。
在言语间,他不想太过放浪形骸,以免夏存与小狼产生误会,可是,却也不想太正常,让夏存感念他什么。
所以,他按捺住难以抑制的思念,嬉笑道:“你思慕的正主来了,我从此只好掐断非分之想。”
夏存目光平静温润,对他微笑道:“多谢江兄一路照顾小狼,夏存感激不尽。”
“用不着谢我,我可没安什么好心,不过是想携美同游,趁机沾点便宜罢了。”江野摸了摸小狼的手背,叹气道:“以后我不方便与你亲近了,唉,真是舍不得呢。”
“滚,你不能正正经经说话吗?”小狼没好气的踹了他一脚:“再动手动脚,我砍断你的四肢。”
江野立刻一本正经了几分:“好,我缩手缩脚,成了吧?走,上楼去,先吃饱了肚子再说,反正被度难鬼母看上眼的客人,想离开是做梦,不如就痛痛快快的留下享用美食美人。”
“享用美人?这里虽然号称是酒楼,可分明是鹤君的教徒建造起来的庙宇,哪里有美人?你以为是青楼啊?”小狼没好气的瞥他一眼:“你脑袋里就没有装过一点正经东西。”
“那是,我江野感兴趣的,除了美酒美人,再无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