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所谓信不信,我只喜欢看一看宗教故事,从来不信奉任何教派。”沈镜心淡淡道:“信神不如信自己,能改变自己命运的,只有自己,这世间哪来那么多神灵?”
“噢,沈姑娘都喜欢看那些教派的宗教故事呢?”
“中原佛教,道教,藏传佛教,藏地原始的苯教,印度湿婆教,伊……”沈镜心语气稍微一滞,道:“这几个宗教都有不少神灵,试想天地间怎么可能有如此多的神灵?都是编排出来骗人信奉该教的神秘美好谎言罢了。”
“这一点,江某和沈姑娘观点差不多,我也不信什么宗教。”江野道:“沈姑娘知道的神话体系和宗教流派真是不少啊,连京师中鲜为人知的藏传佛教和苯教,还有印度的湿婆教都知道。”
“哪里,我只是偶尔听别人提起过这些词汇。”沈镜心微笑道:“我一个从来没有踏足过江湖,更没有游历过天下的弱女子,除了平时随便看点书,哪有机会见识什么东西?”
“是么,虽说如此,沈姑娘涉猎的知识还是不少呐。”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四楼小狼的房门口。
只听德措吉叹道:“莫非我们与佛主的缘分就到此为止?小狼若死,阿依努尔无法复活,佛主一定会心灰意冷,解散新教,甚至,亲手毁灭新教。”
他的理想是新教势力扩充到中原,他可以借用佛主许诺,遍寻天下异物至宝,将所有可以用来制作佛珠的东西都尝试一遍,成为古往今来第一佛珠大师,将来再建造一座专门供奉各类型佛珠的灵塔,配以相应的寺院,供后世千秋的信徒来瞻仰皈依。
如果建立佛国净土的大业受阻或者破灭,他个人的理想也就不必再提。
根确扎西也有些失神,他平生所好,只有美人和功夫,因为十几岁就开始大量猎食貌美女孩,闹得整个藏南地区民心大乱,后来被藏地佛教派联名通缉追杀。
他功夫虽然了得,终究抵不过各派高僧联手诛杀,逃无可逃,就投奔了当时正在招兵买马的鹤君须弥天。
虽然二十多年来,他并没有从内心真正臣服于鹤君,但是跟随着他打天下的这些年,鹤君从来没有吝啬对根确扎西美色上的赏赐,但凡有绝色佳人,都首先赏给了他。
如果新教解散,鹤君远遁世外,再不涉足凡尘俗务,那么他根确扎西想遍享天下美色的宏愿,就绝不可能实现了。
不说别的,失去鹤君庇护,他肯定很快就会被藏地那些佛教派联手追捕诛杀。
南卡则是熟读佛教所有典籍的佛学奇才,从小就表现出出众的才能,然而他最终没有在布达拉宫实现弘扬自己佛教理想的夙愿,又看不惯藏地佛教派将宗教与世俗权利全部抓在手中,生活上又极其腐化堕落的做派,愤而叛离师门,改投鹤君门下。
对于鹤君纵容信徒抢掳美貌少女甚至允许教中少年男女相好的政策,他并不赞同,不过他看好鹤君自身从不沾染女色,也不耽于享乐,禁绝酒色和奢华享受,对于创立新教帝国,他还是有七分热衷的。
而多吉,痴迷于武学,对鹤君通天彻地之能,崇拜得五体投地,从不质疑他的任何教条,完全就是狂热执行他的每一个指令和计划。
所以,他们五人,事实上谁也接受不了鹤君须弥天会勘破尘俗,收手离去。而想要佛主须弥天继续开创佛国大业,就必须救活小狼,让她两个多月后可以顺利回归鹤湖,供佛主取用她的肉身复活阿依努尔。
听得四大护法神丧气和迷茫的话语,夏存和江野都是心里一沉,仅有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沈镜心极力掩饰着心里狂喜,做出悲切状,问道:“度难神使还有别的方法拯救小狼吗?”
度难鬼母冷冷的目光扫过她,还有夏存和江野,又逐一扫过四大护法神,这里边一定有敌人的内应,究竟是谁呢?
她刚刚说出可以用优陀罗花瓣煎水熬制成药,一转眼,底楼和湖面的花就全部被焚烧殆尽,这个内应的功夫,一定极其厉害,用的传讯手法,绝对是最高深最隐秘的内力,传音给他的同伙。
不揪出这个可怕的内应,小狼就算被救活,也一定会再度遭遇不测。
可是,她逐一将这几人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无法确定谁最有嫌疑。
那就抛个诱饵试试吧,钓出这个幕后奸细。
想到这里,度难鬼母微微一笑,道:“我们伟大佛主赐予的曼陀罗和优陀罗花,乃是天地间最神奇坚忍的奇花,岂能这么轻易就被彻底焚毁?你们且看明日本神使为小狼送来一盏圣花药液。”
“哪里还有这种圣花?”众人几乎是不约而同的问出来。
度难鬼母淡淡一笑:“这个恕我暂时不能透露,反正明日一定会为小狼送来活命之药就是。已经是后半夜,大家都该各自回房休息了。”
说罢,她左手竖在胸前结了个法印,告退离开。
四大护法神相互看了看,也都释然离去。
剩下沈镜心、江野和夏存,心事重重,半信半疑。
小乐天就这么六层楼,而属于度难鬼母他们私人空间的,则只有五楼和六楼。
那么,他们难道是想在上面这两层,重新培育出优陀罗花吗?曼陀罗和优陀罗一邪一圣,相辅相生,必须同时种植在一起,才能拥有凡间庸品所没有的各种神效。
那两个楼层,能有多大空间,可以供度难鬼母种植这些花,而且明早就会送来解药?什么样的花,可以在一夕之间发芽、抽枝、长大并且开花?
他们三个谁也无法相信天下有这样的神迹,然而,没过多久,忽然听得三楼有人惊叫:“快看,湖面又开满曼陀罗和优陀罗花,太神奇了!”
什么?满湖奇花不是刚刚才被烈火焚毁殆尽吗?!
他们三个不敢置信的冲向阳台往下看去,果然,清冷月辉下,曼陀罗和优陀罗花迎风摇曳,凌波盛放,依旧是那样玄美神秘,透着略含血腥的清香。
一层层薄薄的银灰色雾霭,在花叶间蜿蜒浮动。
沈镜心只觉天旋地转,手足冰凉,怎么也不敢相信,明明已经全部焚毁的圣邪双花,怎么可能在半个时辰后,再度如梦魇般傲然盛放?
难道这种花烧之不尽么?还是,它拥有迅速复生的神奇魔力?
冥冥之中,莫非真有超越天地一切生灵的神明之力,可以左右生死造化?
看她摇摇欲倒,夏存赶紧扶住她,道:“沈姐姐,你怎么了?”
她耸然一惊,但很快就镇定下来,就势软绵绵的偎在他怀里,道:“可能是熬夜所致,有些头晕,躺一会就好了。”
“好,我送你回房休息。”看她连站立的力气似乎都没有,他略一迟疑,搀扶着她回房。
成年之后,这是第一次两人离得这么近,平时夏存都与她保持着一定距离,从来不肯有一丁点肢体接触,可是现在,他竟然亲手搀扶着她。
被他温热手掌触到的胳膊,似乎有一道道电流蜿蜒而过,沈镜心几乎以为自己是在梦中,心跳加快,呼吸急促起来,双腿酸软无力的迈不动步子,被他半扶半抱的送进房间。
她贪恋的搂紧他的腰,将脸颊贴在他的胸口,呢喃道:“夏存,夏存,多抱我一会儿,我宁愿在这一刻死去。”
他没有说话,将她搀扶到床边,扶她躺下。
她一手攀上他的脖子,另一只手臂不顾一切搂紧他的腰,猝然用力,将他拉倒在她身上。
他立即撑着床板想要起身,她哀求着双臂用力箍紧他的身体:“夏存,不要走,别走。”
“我是小狼的夫君,镜心姐,请你自重。”夏存挣开她的双臂,静静的打量着她,他素来温润清澈的眸子此刻深邃难测,迷茫而又凝重,隐隐带着几分凌厉:“镜心姐,我心里实在容不下任何别的女子,你可否理解?我只能辜负你的一腔痴心,你可以释怀吗?”
“什么?”意乱情迷的她猛然一惊,看出他眼中深深的疑虑,他已经开始疑心她了?
也是,他虽然是温润清雅的玉公子,但他更是铁血多谋、用兵如神的清远将军,六年来每次战役都是以极其少量的兵力,险胜敌方数万十几万身经百战的铁骑。
这样的夏存,心思怎么可能不缜密敏锐?
他只是觉得亏欠她太多,始终宁愿相信她,将她作为最亲厚无害的家人手足,但是,这并不代表他绝不会对她露出的蛛丝马迹心存疑虑吧?
一念及此,沈镜心身上不觉生出些冷汗,刚才她用力将他拉倒在自己身上,使用的力气就已经失控,暴露出自己的武学修为绝不止是在夏府所展现出来的,紧紧是强身健体而已。
她怎么忘了,他是当今武林年轻一辈中的四大高手之一,下盘极稳,自己若非有超乎寻常的一流功夫,绝不可能在一拉之间,就将他拉倒,跌在她身上。
难道,夏存今晚亲自扶着自己进屋休息,只是要试探一下她的虚实?
她竟然一时大意,只顾着贪恋与他绝无仅有的一次亲近机会,完全忘了防备他。
她脸色惨白,掩饰的阖上眸子,揉着眉心,道:“夏存,我身体不舒服,想早点休息了。”
“好,你早点睡吧。”夏存替她掖好薄被,起身离开。
江野冷眼看着从沈镜心房间里出来的人,哼了一声:“夏兄真是好心情,小狼生死未卜,你还有心思与别的女人卿卿我我。”
夏存淡淡道:“我只是想确定一件事,并没有别的念头。”
看他神色沉重,眼中有失望和颓然,江野忽然了悟,原来,他也开始怀疑沈镜心那个女人了。
“那就好,小心照看着小狼。”江野说着坐到阳台上,继续望着湖水。
“江兄不回房休息么?”
“睡不着,又答应过那头笨狼不再喝酒,唉,这长夜真是难以打发。”江野不觉叹口气。
夏存心里一震,败帝江野的名号,响彻大江南北,他很早就闻听他的大名,知道那是一个武功财富才智和容貌都是上上之选的年轻俊才,身边从不缺少天下绝色环绕,美酒美色伴随他江湖每一步。
然而,因为心中有了小狼,这样一个什么都不在乎的浪子,竟然彻头彻尾的改变,再也不沾染这两样东西。他对小狼用情之深,恐怕远远超乎自己的想象。
回到小狼房间,夏存给睡觉不老实的灵念重新盖好薄被,毫无睡意,只好坐在灯下看书。对着书本,他的神思游移不定,实在静不下心。
本应该最信任的人,竟然会是包藏祸心的人,他该怎么办?
他不想看到不堪的真相,不愿意与沈镜心走上敌对的立场,可是,世事会朝他想要的方向发展吗?如果事与愿违,最终演变到他最不想接受的那一幕,他该如何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