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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大漠卷孤营(三)

杨一清道:“刺虎还有一个计划。”众人听到此处,不禁哦了一声。只听杨一清继续说道:“由封少城携带王爷头颅也未必杀了刘瑾,因为他的武功太强,恰好吐鲁番有一种弹丸,比鸡蛋还小,但威力胜于火炮。此次关西七卫哈密卫总督必然率军前来,那弹丸威力无穷,自是随军携带,太阳组织早有高手混入其中,只待时机到来,趁机取了。然后将弹丸放在王爷头颅中,伺机炸死刘瑾。”

柳无忝道:“这弹丸便是那图穷匕见的匕首!”

安化王站起身来,目光掠过狼群,直入沙漠,找到天地相衔的一点,目光聚焦那里,忽然放声长笑,道:“赵襄子忍辱为国,大败智伯,漆其首以为饮器,是男儿当以此为楷模。为荆轲刺秦王,樊於期自刎,豪杰所作所为,可歌可泣。男儿当马革裹尸还葬,本王倒想埋葬在这黄沙之中,也可算得血染沙场了。”

柳无忝急忙站起,道:“师父万万不可。”安化王道:“为了这个计划,少城断了一臂,紫翊身陷皇宫,万千群雄皆已毙命,本王如要弃之,怎对得起死去的英灵?”从怀里掏出一支令牌,上面雕刻着一个太阳,玄铁制成,低头看了看,道:“这就是太阳组织的龙头令符,拥有此令符者,便是其龙头。”将令符塞到封少城手中,又道:“自此以后,你便是太阳组织的龙头了。”

封少城接过令符,但见令符虽小,却是极重。他将令符插入腰间,拔出龙泉剑,递给安化王。

安化王接过龙泉剑,仰天长啸,道:“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身虽殒,名可垂于竹帛也!”右手握紧龙泉剑,几滴眼泪落到剑锋上,顺着剑锋坠下。众人只见银光一闪,安化王的头颅便落下,封少城伸出一块红布接住,杨一清扶住安化王失去头颅倒下的身子。

柳无忝眼见师父自刎,心中悲痛,突然长啸一声,掠入狼群,运足神功,一掌击毙两狼。他胸中积闷悲愤,掌劲更是雄厚。转眼间,便已掌屠几十只狼。心中积愤稍微平复,跃了回来。脚未落地,忽觉身后一紧,一只狼竟咬住他的衣角,顺势带入火圈。铁木筝轻叱一声,一剑削掉狼头。霍仇愤愤道:“饿狼也来凑热闹,去他奶奶的。”抓住狼身,掷入狼群。狼群一阵混乱,竟是将死狼吃了。忽听群落吼叫,几只狼跳了起来,倏地落在地上,七窍流血而死。接着,又有几头狼将死狼吃了,也是七窍流血,竟是霍仇在狼身上下了毒。接连几次的跳跃,群狼死了几十头。

霍仇如法炮制,他毒功厉害,随身携带的虽然不多,但却都是极毒。转瞬间,便有几百头狼死在他的毒药下。群狼甚是狡猾,见同伴相继死去,便不再争吃,竟又狼嚎,招呼同伴,从远处赶来几百只狼,紧紧将众人围住。

众人见霍仇之毒都无法赶走狼群,反而越聚越多,不由心急。杨一清看了看天色,道:“天快亮了,若再无人相救,天一放明,群狼再不怕火,必然群起攻之。”向西方眺望一眼,见漫漫黄沙中无丝毫动静,叹了口气,道:“现在只盼满速儿能率军赶到。”

众人知杨一清所言非虚,心想如此僵持不下,如何了局,见火圈外有许多狼粪,用树枝把狼粪拨近,聚成一堆,点燃起来,一道浓烟笔直升向天际。众人心知就算有人瞧见,也不敢前来相救,除非有数万大军,才能把这么多饿狼赶走。众人也知这法子无济于事,但想聊胜于无,不妨寄指望于万一,盼满速儿大军能到。

众人一起动手挖了个深坑,将安化王葬了。众人见堂堂大明王爷,竟葬在西域黄沙中,算是客死异乡,不觉悲戚。这里风沙大,又无法刻碑立字,过不多时便被黄沙覆盖,后世之人也无法知道这里曾葬过一个可歌可泣的大宗师?

众人葬了安化王,站成一圈,杨一清武功最低,站在圈中指挥。若在平时,众人轻功之高,当可飞身掠出,怎奈在无边无际的沙漠中,无处奔走,饿狼生性残暴,又喜出沙漠,在沙漠总奔跑之速不弱于一个轻功高手。过了半晌,但见一轮火球从沙漠边沿跳出,黄沙似乎染成了血红,接着万道霞光洒下,黄沙地面上隐约流动着金光。群狼长啸数声,突然发动猛攻。众人拔出兵器抵挡,眼见群狼成百上万、前仆后继的猛扑,渐渐招架不住。

蓦地里,蹄声骤响,如战鼓雷鸣,动地而来。

众人只见万里无云的碧空下,突然扬起一片黄沙。杨一清大呼:“来了,来了。”柳无忝道:“沙漠之中,哪里来的千军万马?莫非真是满速儿?”杨一清点头道:“正是。”

话未落音,数万大军急骤而至,骑军全是盔甲风氅,正是沙漠行军的装束。人马未到,弯刀已至,但听嗖嗖风响,骑军齐的将手中弯刀掷出。上万柄弯刀射向狼群,本来成千上万只的狼群顿时变成一地死尸。骑军掷刀之准,实属难见,虽距离甚远,但少有落空。

骑军灭狼之后,自然分成两列。从中赫然走去一骑,上面坐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将军,后面一骑也随之跟出,却是一个相貌俊秀、年约二十的年轻番兵。

只听那将军大笑道:“被狼群围攻的是什么人?还不快来见过本速檀?”杨一清见他自称速檀,喜道:“是满速儿速檀么?本帅是杨一清。”

那将军哈哈大笑,从马上跃下来,走到众人面前,道:“杨元帅怎么被狼群围攻,若非本速檀赶到及时,恐怕你们几人要被狼吃了。”杨一清笑道:“这小小狼群,怎能困住我大明元帅。”满速儿笑道:“正是。”转身吩咐大军就地歇息,要与杨一清把酒言欢。后面军士答应,不一会儿帐篷搭起。杨一清见番兵布军如此迅速,纪律之严明,比明军强似百倍,不由暗暗心惊。

满速儿见柳无忝等人虽处在九死一生的境地,竟面带微笑,坦然处之,笑道:“杨元帅手下竟有如此高手,看来安化王已然平定了。”杨一清命封少城打开红布,露出安化王首级,道:“安化王数万叛军,怎敌我大明军队!”满速儿和那年轻番兵率先入帐,众人随后进入。帐中已安排酒席,众人两日未曾进食,也不客气,纷纷喝酒吃饭。

突听远处一阵螺号声响起,接着一根火箭直入军帐,登时着起火来。满速儿神色不变,喊道:“写亦虎仙。”话音刚落,从帐外走进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者。柳无忝见到写亦虎仙,笑道:“你不在刘瑾手下当差,怎么到了这里?”

写亦虎仙见是旧识,呵呵笑道:“这些时日,传闻魔教换了教主,是个叫柳无忝的,初始还不信是你,想是同名同姓之人,不想真是你。”柳无忝见他不言刘瑾,也不再往下说。

只听那年轻番兵咦了一声,道:“你就是逍遥教教主?”

铁木筝听闻其声,颜色顿变,道:“你……你怎么在这里?”

柳无忝很少见铁木筝慌乱,道:“筝儿,此人是谁?”

那年轻番兵不待铁木筝说话,道:“我叫成若冰。”回头见火势越烧越猛,走出军帐。众人也纷纷走出。那叫成若冰的看着番兵扑火,道:“写亦虎仙,你和马黑麻前去应敌,来者应该是大漠狂风,咱们军队还是少惹他们为妙。”

写亦虎仙答应下来,和一个三十开外的精壮男子率兵出击。那精壮男子正是马黑麻,乃是满速儿的女婿,见大漠狂风百余人袭击营帐,一声大喝,番兵取出强弓,弓弦响处,急箭暴雨般射出。大漠狂风似是熟悉番兵作战之法,不和他们硬打,骑马周边游斗,将来箭击落,亦取出弓弩,向番兵射来。

马黑麻率着两队人马迎上,这两队人马皆是盔甲、弯刀,但左手肘上架着藤牌,护住身子,弯刀只砍马腿,正是吐鲁番铁骑军。刹那间,但闻健马悲嘶,兵戈相击。大漠狂风边退边打,忽有一人掠身而起,连续砍落数个骑兵首级。此人武功不弱,连翻砍杀,竟然屡屡得逞。

成若冰见状,冷哼一声,从身后摸出一个剑锷来,迎风一抖,竟弹出剑身,竟是一柄上等软剑。成若冰仗剑在手,笑道:“此剑名曰月弦。”突然飞身而起,手中软剑直刺那人。这一剑看似毫无章法,却将那人逼得闪身退后,被马黑麻一刀砍死。成若冰冷哼一声,反身掠回。

柳无忝见成若冰剑法竟似无忌剑法,不禁惊奇。成若冰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道:“天底下难道只有你学得无忌剑法?”

柳无忝大惊,道:“你所用剑法真是无忌剑法?”

成若冰道:“那还有假。”顺手一剑刺向柳无忝,赫然是无忌剑法。柳无忝淫浸无忌剑法时日已久,加上被狂儒调教,自是非她所比,也抽出****剑格挡。二人施展的均是无忌剑法,看似随意一剑,却包含无数剑招。不过数招,柳无忝便已试出成若冰学剑不久,还未完全领会剑意,不愿与他纠缠,剑法一紧,使出无忌剑法精髓来。

成若冰自是不敌,连出三剑,不待柳无忝反击,便跳出圈外,道:“我不与你打了。”回头对满速儿说道:“让马黑麻速战速决。”

马黑麻得令,又派了两队人马,大漠狂风不敌,绝尘退去。马黑麻领兵追击。

柳无忝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何会无忌剑法?”

成若冰扑哧笑了,道:“我是何人,你可问问筝姐姐?”

铁木筝轻声道:“你别来烦我。”

柳无忝更是惊奇,暗想:“难道这就是筝儿不愿说出的秘密?难道此人曾是筝儿的心上人?”言念至此,向铁木筝望去。铁木筝知他心中所想,道:“她是个女子。”

柳无忝哦了一声,道:“是个女子?为何她能烦得到你?”

成若冰嘻嘻一笑道:“我就是达延汗小王子之女,鞑靼国公主,是筝姐姐的好妹妹。”

铁木筝虽非达延汗之女,但在鞑靼国也是皇族,是郡主身份,若非如此,凭她小小年纪又如何能接掌逍遥教?

柳无忝见她和铁木筝一般,都取了汉名,均以成吉思汗的徽号和名字头一个字作为姓氏,看来气性、胸怀都是不小,皱眉道:“你是鞑靼国公主,为何会无忌剑法?”成若冰笑道:“自然是师父教的。”柳无忝道:“长孙爷爷他们在鞑靼国?”成若冰脸色一变,道:“我为何要告诉你?”

柳无忝待要说话,忽听满速儿说道:“杨元帅,众位英雄,本速檀这就回国了。”杨一清道:“贵国出事了?”心中暗想:“吐鲁番出大事才好,我大明江山可要清静些许时日。”只听满速儿笑道:“非是我国大事,而是西域诸国的大事。”右手指向大漠狂风逃逸方向,又道:“杨元帅有所不知,今日前来闹事者便是大漠狂风,专与西域诸国作对。本速檀早已联合西域诸国,准备将其全歼。这股悍匪来无影、去无踪,谁也没有见过其首领的真面目。”

杨一清道:“他们这次来的人不多,非是主力,只是探测虚实,并非真的进攻。”满速儿抚掌大笑道:“杨元帅果然洞若观火,但愿今生不要与杨元帅为敌。”杨一清道:“咱们和睦相处,怎会兵戎相见?”满速儿微微一笑,道:“但愿天下太平。”吩咐番兵拔了营帐,给众人留了十匹快马,便率军向西。

成若冰骑在马上,回头望了柳无忝和铁木筝一眼,道:“他日再见。”拍马西行,突然放声歌唱:“不敬我教,毁我长老。此账暂记,他日归还。待寻晴儿,速到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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