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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初乱魂(三)

百鸟谷风景绝佳,气温宜人,谷外却早已天寒地冻。不几日,整个鄱阳湖全都结了冰,厚度及尺。柳无忝、司马晴、萧雁寒、阿馨四人踏冰游玩,只觉在冰雪地中,一切都干干净净,早已没了恩怨仇杀,不由兴起,展开轻功相互追逐。柳无忝奔了一会儿,只觉疲惫,见身边有一小岛,便登上岛来,刚刚择了一块大石坐下,萧雁寒也笑着奔来。二人相视一笑,看司马晴和阿馨在湖面上追逐。只见一条粉红色的影子绕着一条翠碧色的影子,如穿花蝴蝶般娇娆飞舞,姿态优美,时而不时传来咯咯笑声,湖面上也飞着被惊起的宿鸟,煞是好看。萧雁寒看得兴起,挥袖扫落身旁大石上的积雪,在柳无忝侧旁坐下,从背后摸出青玉笛,引律踏节,吹了一曲。

笛声甫落,忽听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诗俗了人。’诗笛辅成,引天地之三元,溯人之二十八脉,萧先生对精黄一道,也颇有研究啊!”

萧雁寒收起青玉笛,长身而起,回首笑道:“是东郭先生么?最近可好?”那人长叹一声,道:“喜忧参半。忧的是,两年前被华真逸纵火烧了碧波医堂,连家也没有了,恐怕要到你那里唠叨了。喜的是,老夫与老毒物合收了一个徒弟,老怀大慰。”

萧雁寒笑道:“你和霍先生合收了一个徒弟?此人是谁?机缘如此之好。”

柳无忝闻言,便知是医王东郭邪神,站起身来向身后瞧去,但见岛后山洼中坐着一个矮胖老者,身上蓄满了金黄色的阳光,一阵风正自吹拂手中垂钓的金色鱼线,笑道:“东郭先生收的徒弟是红巾妹妹,乃是慕容世家的后人。”

东郭邪神道:“老夫在这里垂钓已有两日,可那浑身金色鱼鳞的比目鱼甚通人意,竟不上钩,有一次还差点骗老夫落水呢!”就在这时,一只灰喜鹊飞落岛上,趁人不注意,啄住东郭邪神的鱼线急忙飞走;鱼钩上,一条金色小鱼脱钩向上蹿出。东郭邪神叫道:“萧先生,快接住,那就是金翅比目鱼,乃是药引,不可让它逃了。”

那金翅比目鱼似是能听懂人语,半空中叽叽尖叫数声。那只灰喜鹊听到叫声,俯冲而下,在临岛浅水处啄开一条浅浅缝隙,金翅比目鱼急速向缝隙坠去。萧雁寒轻功再高,又怎比金翅比目鱼坠地之速?

众人正自惋惜,陡见一条银线快速绝伦地射向金翅比目鱼,但听叽叽一声,那团金光融进银光之中,接着闪入司马晴怀中。那银光便是当日在流莺崖上柳无忝为他捉的紫银貂。紫银貂扑入司马晴怀中,将金翅比目鱼叼在嘴上,左腾右跃,似在邀功。司马晴伸手抚摸,紫银貂将金翅比目鱼放在她掌心,便嗞溜一声缩在司马晴袖中,不再出来。

东郭邪神忽然跃起,但见他矮胖之躯直似一个大雪球般,灰白色的素衫也如狂风般卷起,右手一探,劈手夺过金翅比目鱼。哪知他手还未缩回,紫银貂疾的一声咬住他左手劳宫穴,一身功力顿时闭住,施展不出。

这紫银貂其实是仲孙无忌所养,为了试探柳无忝剑法,才让紫银貂“喂招”,但见司马晴甚是喜欢,也不言明,就当送给了他们。紫银貂跟随仲孙无忌数年,颇通人性,耳濡目染,再加上仲孙无忌调教,认穴之准,堪称一绝,常常也可攻其不备。若是内功高绝之人制住东郭邪神劳宫穴,他的一身功力便报废了,幸亏紫银貂认穴虽准,速度甚快,但只能制其力而不能废其功。

东郭邪神只觉右手一麻,浑身脱力,那金翅比目鱼挣扎落在冰上,顿时与夕阳融在一起。紫银貂松了他的右手,叼起金翅比目鱼交给司马晴,又缩在袖中。

萧雁寒见东郭邪神脸色难看,笑道:“东郭先生怎能与畜生一般见识?”东郭邪神脸色一寒,怒道:“老夫怎会与它一般见识,哼,可……可金翅比目鱼,老夫钓了两日两夜。”司马晴道:“东郭先生,我这貂儿太过顽皮,您老别见怪。”伸手递出。东郭邪神大喜,伸手欲夺,但想起紫银貂,伸到半路,便不敢再伸,只是傻笑,道:“你真的送给老夫?”司马晴见他神态可掬,笑道:“那还有假!”说着把金翅比目鱼递给东郭邪神。

萧雁寒笑道:“瑶琳洞距鄱阳湖已逾千里,这金翅比目鱼又四处可寻,东郭先生怎会在这里垂钓?”东郭邪神道:“还不是为了柳无忝那小子。”柳无忝奇道:“东郭先生认得在下么?”东郭邪神斜视柳无忝,嘿嘿笑道:“你就是柳无忝?果是一表人才,难怪教主会喜欢你。”柳无忝讪讪一笑,看了司马晴一眼,见她笑而不语,竟不知如何是好。

东郭邪神又道:“教主在铁木峰闭关一月,闭关前发下逍遥神帖,要老夫即日赶到百鸟谷,为柳无忝诊治病情。老夫究其所学,冥思苦想,这才想出一道法子。”司马晴闻言,心中大喜,忙道:“是何法子?”东郭邪神道:“老夫这法子也只能使他的手太阳小肠经络恢复如初,但能否再习内功,还是未知之数?”

柳无忝笑道:“东郭先生能使在下手太阳小肠经络复原,不再受酸痛之苦,便已感激不尽,何敢再有非分之想!”东郭邪神笑道:“你虽没有,但老夫有。逍遥神帖乃是神教立功薄上的凭证。若能让你习得内功,这可是大功一件,老夫又何乐而不为呢?”

话刚落音,便见鄱阳湖被金光笼罩,斜阳余晖束成一线,远处一条人影闪电般滑来。不一会儿,便见茶王陆二羽手摇蒲扇,大笑而至,道:“东郭先生所言不差。唉,老夫在鄱阳湖左近,还没有你早到,真是罪过罪过。”东郭邪神笑道:“萧先生比我早到数日。”陆二羽笑道:“是么?看来萧先生最懂女儿家的心事了。”瞧见东郭邪神喜不自胜,又道:“东郭先生神色不错,想必已想出绝妙之策了。”

东郭邪神摇头道:“绝妙之策倒还未想出,手太阳小肠经络被毁,能够复原已是幸事。恢复功力,只怕以我等之力,甚难办到。”扬了扬手中金翅比目鱼,又道:“金翅比目鱼鱼鳞呈金,人体内肝属木、肾属水、心属火、脾属木、肺属金,右寸阳神,阳中之阴神,肺即魄藏,魄即元气,金中之液。这鱼鳞引药于贯中,至于手太阳小肠经络,再加之黔滇诸猺獞山中的火鸡鸡羽,白鹭、白鹤、白鸥三白素囊。《阴符》云:‘天有五贼,见之者昌,此指五行也。’又云:‘九窍之邪在乎三要,可以动静,此指三元也。’古人有云:‘天地之数,不可竟曰五,不可竟曰三,又不可曰非五、非三也。’今用三类五禽引理,再加上萧先生、陆先生神功辅佐,柳无忝手太阳小肠经络当可复原。”

萧雁寒道:“既有法子,咱们就赶忙试试。”

东郭邪神忽然拍了拍脑袋,哎呦一声,向司马晴伸出一只手来,道:“晴儿姑娘,老夫想借你一样东西为柳无忝治病,那件东西乃是姑娘喜爱之物,若有它辅助,再加上金翅比目鱼才万无一失。”

司马晴道:“东郭先生请讲,晴儿就是……就是舍了性命,也愿为大哥疗伤!”柳无忝闻言,大是感动,颤声道:“妹子。”

东郭邪神呵呵笑道:“也并非要你的性命,只是你那头紫银貂筋骨柔软坚硬,正可以接被毁筋脉,只是这头貂儿却活不成了。”

司马晴将紫银貂拿了出来,见紫银貂可怜巴巴地眨眼睛,心中一颤,忙闭上眼睛不看,递给东郭邪神。

东郭邪神可没她的菩萨心肠,接了笑道:“教主百鸟谷中气候宜人,珍鸟无数,伤它四只,教主应该不会见怪?”萧雁寒笑道:“就是伤它百只,教主也不会见怪的。”众人说着,快步奔回百鸟谷中。

进得谷中,穿过弄堂,绕着走廊转了半圈,走到一排古色古香的木楼前,门额上题着“静心堂”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门额下左侧书“心静自然凉”,右侧书“念如止水意”。萧雁寒弹指在门上扣了三下,两长一短。过了片刻,便见木门吱的一声打开,从中走出四个翠衣少女。柳无忝认出这四个少女,便是当日在庐山谷帘泉所见到的少女,暗道:“那个白衣少女便是木筝妹子了,没想到木筝妹子是个冰人儿,当初还以为她有姊妹呢?”想到此处,不由轻声笑了出来。

四个少女为首之人向萧雁寒行礼,道:“春兰见过萧先生。”萧雁寒从东郭邪神手中接过逍遥神帖,道:“劳驾四位去捉黔滇诸猺獞山中的火鸡一只,白鹭、白鹤、白鸥各一只,送到静心堂来,我们要借静心堂一用。”这四位少女是铁木筝贴身奴婢,依次是春兰、夏竹、秋菊、冬梅,不属星宿枢阁管辖,身份特殊,连萧雁寒也要好声说话。四姐妹将众人引到静心堂,呈上瓜果,便去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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