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不早了，君上请回吧。”清婳道，“小妖乏了。”
“那你好好休息……”君陌点了点头，“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画情。一日三餐，记得按时用。”
“多谢君上挂心。”清婳的声音顿了顿，“小妖明白。”
“我明日再来看你。”
“君上，慢走。”清婳低着头，没有看他，眸光有些闪烁。
君陌点头，从房间内退了出来，动作放得很缓。
明明是他亲手设了这局，明明是他亲手推开了她，为什么如今真正疏离的时候，他的心又会那么难受？难道假戏能成真情？可是，不管是假意还是真情，他与她终究是不可能了啊……他利用了她，又如何能将她禁锢在身边？更何况，凤熙是他的挚爱，又因他而伤，他又焉能负她？
只是，心似乎越来越乱了呢。
这一夜，君陌和殇谟在紫宸宫的清凉小筑谈天。
清凉小筑所有的仙娥侍从都被唤退，只余下他们二人。
殇谟带了一坛好酒，说要与君陌共同品尝一番。
掀开盖子，一股醇厚的酒香便飘了出来，闻之已有三分醉意，遑论饮上几杯了……
君陌深吸了一口气，悠悠道：“果真是好酒。”
“此酒名为，如梦。”殇谟笑得温润如玉，为君陌斟了一杯酒。
他依旧着了一身蓝衣，谦和有礼，端的是一位翩翩君子，言行举止，自有一股风流态度，让人移不开眼。
“如…梦？”君陌念着这个名字，目光有些凄切，“人生，果真如梦。”
“你喜欢上了那个女子？”殇谟道。
“你是说……清婳么？喜欢么？是么？”君陌顿了顿，并未回答，只是问道，“殇谟，你见过她了？”
君陌不断地告诉自己，他喜欢的，爱的，都只有一个凤熙而已，对于清婳，他只是愧疚与不忍，毕竟多少还是有些情分……只是，有时候，连他自己也迷茫了，乱了。
想不到，一向逍遥自在的龙族君上，会有这么困扰而纠结的一天。
“未曾，但是听你提过好几回。”殇谟看了君陌一眼，“她如今应该在紫宸宫吧。龙凤玲珑心，还在她的身上。”
“……是啊，还在她的身上。”君陌轻飘飘地笑了一下，有些无力，“可是若是让龙凤玲珑心提前出世，恐怕她的身子会受不住……”
“你知道的，公主的伤势，不能拖了。怎么，你舍不得那个女子？”殇谟笑了笑，“没想到，一向清冷无情的龙族君上，竟会心疼一枚棋子。”
“棋…子？”君陌的面色一白，“棋子么？是么？”
他问着，也不知道是在问殇谟，还是在问自己。清婳于他而言，真的就是一枚棋子么？可是对于棋子，是不应该有多余的情感的，可是为什么他会心疼？会不舍？也许，他从未将她当做棋子来看待吧……
“不是么？”殇谟反问他，“你要知道，你布下的局，都是为了凤熙公主。”
“……殇谟。”君陌的眸色很复杂，“你说，若是凤熙醒来了之后，知道了我为了救她与其他女子交欢，会作何感想？”
“凤熙公主是个明白事理的女子，会理解你的。毕竟，你是为了她。”
“喝酒吧。今日，就醉它一回又何妨？”君陌没有再多说，只是举起酒杯，仰头，一口饮尽杯中酒。
好酒，香醇而不刺喉，酒香久久不散，让人回味无穷。
果真配得起“如梦”二字，这酒，让人如在梦中。
“一醉方休！”殇谟也执起酒杯，“干！”
喝了好一会儿，直到月上中天。
沉默了良久，君陌突然开口了。
“她……是个很好的女子……”他眯着一双凤眼，让人看不清情绪，“可是，我待她太残忍…是我，对不起她……”
“你没有错。”殇谟拍着他的肩膀，“你只是想救你的所爱之人，何错之有？”
“可我狠狠地伤了她……”
“我只能说，她是个可怜人……”
“殇谟，你说，我是不是太过薄情？不，是无情……”君陌突然想起那日在树林里盼雪所说的话。
“你只是想救你心爱的人。”
“这样救人的方法，和造孽又有何区别？”君陌自嘲般地笑了笑。
“墨彦，你醉了。”殇谟叹了叹气。这难道不是造化弄人么？
“酒不醉人……人自醉。”君陌唇角微勾。
兄弟情深的两人便这么聊了良久，良久。
酒饮罢，两人便作了别，君陌想了想，还是绕路去了清婳的寝殿。
在心里问着自己，她睡了么？现在好么？
带着一身的酒香，他在门外站了良久，透过窗户的间隙，可以隐隐约约地看到房间内的女子。
只见清冷的月光洒在她苍白的脸上，一双眸子紧紧闭着。
怕吵到清婳，又忍不住想看看她，情不自禁地，君陌便捏了一个决，穿墙而过，无声地立在床榻边上。
君陌看着她长长的睫毛在面上投下两道阴影，竟觉得娇俏可人得很，忍不住微微勾起了唇角。
“君陌……”突然，清婳在迷迷糊糊间竟然唤了他一声，苍白的小手猝不及防地抓住他冰凉的大手，“不要离开……”
君陌的身子猝然僵住了，手指微微一动，并未掰开她的小手，只是看着清婳紧闭的双眼，目光有些复杂。
这是…在梦中么？
“冷……好冷……”清婳的唇开始不停地哆嗦，连牙齿也打着颤，只是眼睛始终没有睁开，似乎还在梦中。
“婳儿…不冷了…我抱着你就不冷了…”君陌踌躇了一瞬，还是伸出手，抱住了她冰凉得颤抖的身子。
清婳的身子冰凉似雪，颤抖得和筛糠一般，整个人都苍白得可怕，脆弱得让人心疼。
“不…不要…”好似经历了什么痛苦的事情，她的眉头突然紧紧地皱起，整个人也抖得越发厉害，“为什么…为什么骗我…不…不要…别走…我好怕…怕…”
“别怕…乖…”君陌拍着她的肩膀，心下又揪成了一团，“对不起……”
他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他清清楚楚地知道，他辜负了她的一腔深情，他，太对不起眼前的女子了。可是，他已经伤她至此，难道还要再伤她一回么？
渐渐地，清婳的身子回复了平静，只是一双眸子一直紧闭着，面上也多出了几点泪痕。
“婳儿…别哭…”君陌为她拂去眼角的泪，冰凉的指尖竟有些颤抖，“对不起…对不起…”
他有千言万语想对她说，可又不知从何说起，而今，除了一句“对不起”，他不知道还能多说些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