邝夜倾走后我把季坤叫进了办公室,等他在对面坐下,我边说边把一份简历递给他:“刚才出去的那个女人,想必你也看见了,她叫邝夜倾,是个才刚毕业的学生,这是她的简历,你看一下。下星期一,她会来公司上班,我打算安排她做我的助理,但她还没什么经验,所以想让她先跟你学习一段时间,你帮我好好带带她。”
季坤觉得奇怪:“你不是一向不喜欢没有经验的员工吗?何况还是做你的助理,这个邝夜倾,看简历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你怎么会留下她。”
我把刚才和邝夜倾对话的内容大致跟他说了一遍,他听完后说:“很少看到你大发善心,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乐于助人了。”
我挑眉看他:“你觉得我是那种乱发善心乐于助人的人吗?”
他不解:“那你是……”
我把后背轻靠在椅子上,头微仰,望着季坤头顶的天花板说:“这个女人不但年轻漂亮,而且聪明又有心思。虽然这次确实是为救她母亲,她眼睛里的野心也掩饰得很好,但我还是看出来了,她对自己的要求,可绝对不止这一点。我就喜欢有野心的人,有想得到的,才会拼命付出,而且她那种强烈的野心和对高处的欲望,可不是一般女人会有的。才貌兼备的女人很难得,不是吗?我花五百万买她十年,只要好好培养,假以时日,她也许能给我们创造百倍甚至千倍的回报也说不定,何乐而不为呢?”
季坤颔首:“培养好了用处是很大,但换个角度想,她的目标这么明确,你就不怕她是别人安排进来的棋子?”
收回微仰的头,身体前倾靠在桌檐,右手支着脸颊,我看着他,笑得理所当然:“所以说,要麻烦你好好带带她嘛。”
他显得有些无奈:“烫手山芋,你总是不会忘记扔给我……”
我笑睨着他,不说话。谁让你是季坤呢。
他叹口气:“上辈子真是欠了你……你们卲家的。”
我心想,你这辈子也欠着呢,只不过早就还完了。现在,也许是邵家欠你的。
说起这个,倒想起一件事来,我问季坤:“这半个月,你有再去郊区那家孤儿院吗?”
他看我一眼:“上个星期去过一次,怎么了?”
我说:“你妹妹现在,上有疼爱她的父母,下有活泼可爱的女儿,工作稳定,经济也还算小康,基本也没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只除了一样,她现在还不到三十岁,虽然有父母有女儿,但也终归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年轻的女人。她不可能就这样单身过一辈子,总还是需要有个能关心她照顾她对她好的男人在身边才行。”
季坤思索了一会儿:“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但婚姻这种事情,别说现在我们基本上还是陌生人,就算将来成为朋友,作为男人,这方面的事情我也太不方便插手。”
这个季坤,平时精明睿智观察入微,一遇到他妹妹的事情反倒糊涂起来了。我摇头说:“我不是指这个,你想想,唐茗当年为什么以死相逼都硬要把言言生下来,只有两种可能:第一,她深爱着肚子里的小生命;第二,她深爱着肚子里小生命的爸爸。唐茗现在这种情况,唐父唐母肯定也会催着她赶紧找个男人结婚。你妹妹虽然有个女儿,但她本人温柔漂亮又有气质,这些年追她的人肯定也不少,为什么她就没有遇到过一个合适的呢?其实答案很有可能就是后者,因为她还忘不了言言的爸爸,所以拒绝开始另一段感情。”
他沉默片刻,然后问我:“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先去找言言的爸爸?”
“嗯。”
他说:“这么多年了,如果那个男人并不知道言言的存在,甚至他已经结婚了呢?”
我叹口气:“一个女人爱上一个男人容易,有时候只需要短短的一瞬,但要忘记他却大多很难,有的甚至需要一生。不管那个男人知不知道言言的存在亦或者结婚没有,唐茗既然还忘不了他,那他们就有再见一面的必要。如果那个男人没结婚,他们或许还有重新在一起的机会,这不是挺好,即便他已经结婚有自己的家庭,让唐茗见一面,也算是对她这些年的感情做一个彻底的了结。只有这样,她的心才能有重新开始的可能。”
季坤突然凝视着我,眼神专注,表情若有所思:“你说得对,是应该对过去的感情做一个彻底了结,才会有机会重新开始。”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他这话别有深意。忽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不管是唐茗的,还是我的。匆忙避开他的视线,将话题转移:“澳洲那个葡萄酒厂,陆静芸买了吗?”
季坤看了看我,收回停在我身上的视线,淡淡回答:“听说已经签了备忘,就这两天签合同。溢价百分之三十八,按目前的市场形势来说,这个价格还算合理。”
我冷笑一声:“陆静芸不是蠢材,超过百分之四十,她肯定不会上钩。我原来料想的还是百分之三十五,她能给到三十八,想来也是因为对手是中盛,她又急于想赢过我,才会狠下心来咬牙出高价。有时候仇恨真的很容易蒙蔽双眼,你说是吗?”看他没说话,接着又问:“上次让你留意几家国内的葡萄酒厂,有合适的吗?”
他说:“初步评估了一下,有两家比较合适。一家叫红河酒业,另一家叫高原明珠,两家都是云南葡萄酒行业的龙头企业,葡萄种植基地都在云南弥勒坝区的东风农场,种植规模、成产能力和业绩也都不相上下。唯一不同的是红河酒业是云南本土企业,是私企,酿酒做了几十年,算是云南知名的老牌子,而高原明珠则是近十年才兴起,是股份制,最早是由香港的一家投资企业投资兴建,经过十来年,港资企业出让过一部分股份,但现在依然是第二大股东。”
“怎么两家都是云南的吗?我以为你会考虑北方地区。”我说。
“北方地区酿酒葡萄种植基地是不少,但没有什么酿造高品质红葡萄酒的品种,大多都是走中低端路线。云南弥勒这个地方,无论是从日照、热量、降水等气候条件,还是从土壤、水源等地理条件,都非常适合种植优良酿酒葡萄品种,而上两家企业所在的东风农场,就是这些品种种植规模最大的地方。我们的目标是中端葡萄酒市场,这里的葡萄足可以酿造出优良的高端红酒。这些红酒以前在全国没有知名度,并不是因为酒的品质不够好,比澳洲进口的差,而是因为市场营销没有做到位。我们如果买回来,只需要扩大营销规模,做好宣传,其他的一切自然水到渠成。再说云南的葡萄酒产业是云南省政府重点扶持的一大经济支柱产业,每年享受的优惠政策肯定不少,这样一来,既可以投资赚钱,又可以和当地政府搞好关系,一举两得。我们不是有意投资那边的旅游项目吗?到时候应该也会方便很多。”
我考虑了一下,点头表示同意:“那两家你比较中意哪一家?”
他沉吟片刻后说:“两家都只是初步接洽过,要说中意倒谈不上。不过在我个人看来,收购红河酒业应该会容易一些,私人企业,只需要搞定老板一个人,一般来说只要价格合适,都会比较容易谈成。高原明珠这家是股份制企业,又有港资参股,香港人赚钱不遗余力,收购难度会大很多。”
我一手横在胸前,一手支着下巴:“后者不仅收购难度会大很多,股东多,洽谈时间也会拉长,而我们必须在商务部的反倾销调查消息出来之前搞定这个项目。反倾销调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应该是四月初。”
“只有三个多月……那就红河酒业吧。”我认真叮嘱他:“不过你要注意,这家虽然是私企,老板愿意卖,当然一切好谈,万一他冥顽不灵坚持不肯买,你的难度也不会小多少。”
他笑得云淡风轻:“你放心,他会愿意的……”
看他这么自信,我不免好奇:“你打算做什么?还是已经做了什么?”
他却只是笑笑,不说话。
他不说,我也没问。季坤做事一向深谋远虑,他料定我会听他的建议买红河酒业,就肯定会为收购先做准备,他负责的事,从来不需要担心。所以我只是说:“好,那这件事就由你全……”
话还没说完,手机突然响起,拿起来看居然是聂少川,有些奇怪他找我会有什么事,接起来才知道他是要约我一起吃晚饭,说是有点事想商谈一下,不知道会是什么。
挂完电话我继续接着刚才的说:“那这件事就交由你全权负责,抓紧时间。还有,我今晚有安排吗?”
季坤说:“晚上八点要去参加开发银行李行长的太太举办的慈善拍卖晚宴。”
我权衡一番后说:“李行长太太的慈善晚宴你替我去吧,看着合适就随便投件东西回来,就当是给李行长面子。”
他看着我:“有什么急事吗?”
我说:“倒也不是什么急事,刚才的电话是聂少川打来的,说是有事相商,约我晚上一起吃饭。”
季坤的脸色突然变得严峻起来,他冷冷地说:“你们又并不熟,他找你能有什么事。”顿了顿,问我:“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我想想,拒绝了:“不用,他找我估计也没什么大事,我自己去就行了。你还是替我去参加慈善拍卖晚宴吧,李行长那边不能拂了面子。”
他看看我,什么都没说,转身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