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全市所有的主流报刊和杂志都登着江东虚增利润编造虚假财报的新闻,上午证监会也已经正式介入调差。早上一开市,江东的股价就疯狂下跌,还不到下午收盘,就已经到达跌停板。
两天下来,跌幅已经超过三成。
季坤说一时间整个圈子里一片沸腾,大家都在议论说江东去年底才闹出个质量丑闻,旧伤还没养好,今年一开年又遇到这么棘手的问题,看来顾方荣真是流年不利。
我在心底冷笑,流年不利那也是顾方荣罪有应得。当年他结了婚还去染指自己公司的员工,搞得人家怀孕了,他又因为害怕家里掌握实际财政大权的正牌而不敢承认,直接把人家赶出公司。要不是后来那个女人生的是个男孩,他根本不会搭理,最后搭理了,也只是让顾御成认祖归宗,却始终没有承认过那个女人。到如今还想把所有家业都交给正牌的儿子,也难怪顾御成要反他,自作孽,不可活。
两天后,顾御成约我在圣得高尔夫球场见面。
我和杨秘书到的时候,球童说他刚打完第九个洞,看来已经到了一段时间。
我望了望他新开出的这一球:“你今天心情不错。”
他回头看我:“何以见得?”
我边走边说:“打球其实很关乎情绪的,高尔夫这项运动也讲究个人球合一,心神宁静、不骄不躁,才能打得出好球。你这一球开得这么好,很明显应该心情不错。”
他脱下手套:“你后天就要订婚,这两天应该很忙。我这个时候把你约出来,老实说,还真有些过意不去。”
我瞥他一眼:“你约都约了,现在才来说客套话,不显得矫情?后天也就是个简单的仪式,又不隆重,忙不到哪儿去。再说,按理说这几天你应该比我更忙,你这个大忙人都有兴致一大早约我来打球,我没道理不奉陪。”
他笑着摇摇头。
我和他并肩走向球车:“你今天约我出来,我是不是应该先跟你说声恭喜呢?听说你昨天逼宫了。”
他停下来看着我,脸上的笑容漫不经心:“逼宫倒算不上,只是摊牌。我跟老头说,我要是得不到,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老头把江东看得比他的命还重要,绝对不会忍心让它就这么毁了。”
太阳有点大,我拉了拉帽檐挡住眼睛:“你在赌,赌他会不会忍心看着你把江东搞散,你只是在打心理战,其实你也不想江东出事吧?”
“不一定,如果他冥顽不灵硬要增持股票来逼我放手的话,我真的会这么做。”他望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水塘:“我这个人就是这样,我得不到的,毁了也不会让别人得到。”
我说:“你要真这么想,江东被爆出建筑质量问题和虚假财务报告的时候,你就不会只是点到为止。汇都国际质量问题才爆出来没几天,你就找人顶罪,这次也是,虚造财报看似严重,但证监会去了不也什么都没查到。我敢肯定这两件事一定存在,而且比爆出的严重。因为你之所以搞出这些,除了要拉低股价方便我帮你扫货和警示那几个大股东,好让他们把手里的股票卖给你之外,你还要借此告诉你老爸,这些黑幕资料你是真的有,要真到撕破脸那天,你也绝对有能力搞垮江东。”看他没否认,我接着说:“你要江东,除了因为你妈这么多年所受的委屈,还因为你不甘心,不甘心他把所有家业都交给老大,从来没考虑过你。所以你不但不会让江东出事,你还会把它做得更好,你要向老头证明,他当初的决定是多么的愚蠢,不是吗?”
他眯着眼睛仔细打量我,半晌,幽幽地说:“你这么聪明,真是对我的胃口。”
我瞟他一眼:“我可以把你这句话当做夸奖。”
他咧开嘴角:“当然。”
顾御成这一球果然开得很好,落点距离洞口还不到五十公分,轻轻一推,就可以大功告成。
他把球杆递给我:“来一杆?”
我挑眉看他:“你这是把到嘴的肥肉送给我。”
他无所谓地笑笑:“有何不可。现在你手里那百分之十四的江东股份,按你当时的买价二十二块一股来算,等我们合作结束,将来我买回来的时候,你最高可以卖到三十二块一股,再加上这两天你估期指赚的钱,也就是说,短短两个月不到的时间,你就可以稳赚好几亿。这么大笔钱我都愿意双手奉上,更何况区区这一个球。”
我接过球杆:“我不是为了钱才跟你合作,这点你清楚。”
他了然点头:“我知道,我不是过河拆桥的人。我们之间的协议很清楚,你手上那些江东股票现在只是委托我管理,还不是我的,等我们都得偿所愿的时候,它才会真正属于我,你放心,我不会拿江东开玩笑。我家老头和陆静芸合作那么久,我执掌江东之后想要继续跟她合作应该不难,到时候多的是机会帮你成事。”
“你家老头跟她合作那么久,这次出事,她也没出手帮一把。你再去找她,她说不定会怀疑这是你和你家老头密谋好的,要挖个坑给她跳来以此报仇,不一定会信你。”陆静芸和陆远深的疑心向来很重。
他两手一摊,耸耸肩:“怀疑是肯定的,但也只是怀疑。毕竟是我把老头拉下来的,我们还能密谋实在是不可能的事情。再说这次她没帮老头的忙,按道理我应该要找机会好好感谢她才对,而不是反着来,你说是不是?”
我问他:“那你要怎么感谢她呢,捅我一刀?”
他两掌一击:“这是个好主意。”
我说:“这样刚好,等你理顺江东的事情之后,我们的计划也可以尽快开始了。陆静芸的孩子一旦生下来,中盛百分之五的股份就是她的囊中物。你也知道百分之五的中盛股份意味着多少,我不能让她就这么轻易得逞,我们必须赶在她生下孩子之前动手。”说完对着球洞轻杆一推,球稳稳掉了进去。
顾御成上前一步,弯腰捡起球洞里的球,放在手中打量一番:“瓮中捉鳖,好球。”
正月十二是我和聂少川订婚的日子。
一大早,聂家就派人送来了聘礼。我站在客厅,漠然看着他们把一件又一件的礼盒搬进来,陶叔觑一眼我的神色,试探着说:“这些聘礼,就算我安排佣人专门收拾一间房出来,估计都放不下。你看,都是些好东西,要不你瞧两眼,合意的我派人送到你那边去?”
“不用了,都收着吧,我没兴趣。”无非是些珠宝首饰什么的,有什么可看的。
他不死心,一手拿着一盒走到我面前,软声说:“你就随便看看,看两眼就行。聂家送这么多过来,今晚的仪式你不佩戴一两件,有些说不过去。”
我叹口气,瞟一眼跟前的两个盒子,指着他右手边的说:“就这套吧。”说完转身上楼,刚走两步又回头说:“叫佣人放着,先别收,下午沛心会过来,让她看看,喜欢的让她挑几件带走。”
才吃过午饭沛心就过来了,带着一大伙人。我瞟一眼她身后庞大的队伍:“小姐,我就搞个简单的订婚仪式,你不用弄得这么隆重吧。”
她边安排身后的人各自的工作边抽空回应我:“再简单也是订婚仪式。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相信我,我一定让你以最完美的姿态出现在众人面前。你看,我今天带来的全都是我爸手下最得力的干将,有她们在,你一定会是全世界最美丽的准新娘。”
“亲爱的,谢谢你。”我伸出双手拥抱她一下。这丫头,很多时候把我的事情看得比她自己的事情还要重要,有这样的朋友,真是我的福气。
她故意打了个冷颤:“肉麻。”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脸上的妆终于弄得差不多了。我坐在梳妆台前伸展一下僵硬的四肢,长舒口气。
沛心侧靠在梳妆台上,仔细看了看我,一连啧啧几声:“我要是个男人,一定会爱上你。”
我笑着揶揄:“你要是个男人,也一定是个以貌取人的男人。”
她不以为意:“男人本来就是以貌取人的,你见过谁例外?”
我认真回想一番,赞同道:“倒是真没有。”
她转过身背对着镜子,双手反撑在梳妆台上:“是吧?你看那些有钱的男人,不管老婆年轻的时候再貌美如花,一旦青春流逝,容颜不再,谁还会记得当年的同甘共苦和携手相伴。他们只会想着外面的女人有多么的青春靓丽,漂亮可人、善解人意,哪个王八蛋想过家里辛辛苦苦为他们生儿育女相夫教子的黄脸婆?”她说得义愤填膺:“稍微有点良心的,还知道不管在外面如何花天酒地,家里的正牌一定不会换,那些狼心狗肺的,多得是抛弃糟糠另起炉灶的例子。这些人个个鼓吹自己是有社会责任感有良心的有道企业家,我呸,他们的良心早被财色吞蚀了,剩下的不过是个恶心伪善的空壳而已,没一个好东西。”认识沛心这么久,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她这么说话,严肃,愤怒,不平,纠结,还有难过。
我淡淡地说:“金钱、权力、美色,从古至今都是男人天生的软肋,贪财、好色、恋权,这些劣根性任何男人都有。杜伯伯虽然杜绝不了,但好在他对你妈妈和你还是没得说的。很多事情,既然无法改变,我们就只能忍痛接受。”今天娱乐版的头条,就是一个才毕业的三流女明星,昨天和星瑞公关的董事长出海游玩一整天的新闻,旁边还附上了多张两人亲密相拥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