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然受了重伤，怎么会有威胁你的能力？”
凌朵朵终于不耐烦了，凝眉纠结，却迟迟没有正面回答季柯这个问题。
“犯罪嫌疑人威胁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医生很困难吗？”她语气冷淡：“既然我说什么季警官都不相信，那就把我关起来吧，随便你给我安什么罪名。”
她这算是生气了，毕竟一开始，从门口在车里撒娇哭泣都没能让他打消带她来警局审问的念头时，她就意识到，季柯早就不是当年那个自己撒撒娇一切都能如愿以偿的大哥哥了。
只是一直都没敢正视这份改变，而现在，从他设套路，一句句逼问自己，她这才终于看见了他们彼此之间的那条鸿沟。
季柯当然不会随随便便关押一个人，更何况这个人是凌朵朵，他只是着急想帮她尽早从这件案子里脱身出来，但怎么说她都不肯配合，唯有公事公办，或许还能让她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然后乖乖听他的话。
“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了解案情需要精细到每一个细节。”他耐心解释：“那么后来呢。”
“后来，他就一路威胁我让我带他逃跑，帮他治伤，在肯德基那里骗了警察以后，他就自己离开了，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凌朵朵又撒谎了，她只是不想到时候警察开着警车明晃晃到她住的院子里调查，到时候，她就真的没一点儿名声可言了。
至此，房间里又是久久的宁静，季柯眼光深沉，转着手里的手机，忽然有人敲门。
起身，开门看去，是刚才一个个头不高的小警员，在季柯耳边说了两句，见他点了点头，后回身看向凌朵朵。
“有个人想见你。”
说完，叶啡便从那个小警员身后走进来，坐在凌朵朵的面前。
只是十几天没见面，叶啡就好像换了一个人，眼角多了细密的皱纹，鬓角的头发也有些花白了， 整个人看上去就好像老了十几岁，之前在陆家别墅看见他的时候，整齐的制服，温文尔雅的样子，看上去礼貌又大方，但是现在……
凌朵朵终于感受到环境对人的重要性……
“你应该认识他吧。”季柯开口：“他很配合警方的调查，我已经上缴文件希望对他从宽处理。”
凌朵朵原本以为，这叶啡也只是陆逸寒的管家而已，可听季柯这么说，恐怕他也应该知道不少关于那件事情的底细吧。
“为什么带他来见我……”
莫不是被抓到警察局里了还惦记着他给自己的那张有一百万的工资卡吧……
“那张卡被冻结了……”凌朵朵试图解释。
叶啡一愣，他自然不是为了那张卡，这次会面不是季柯的意思，是他自己主动申请要见凌朵朵的。
“凌姑娘，其实我没有别的意思。”叶啡开口，伴随着沉痛的叹息声：“我知道我做了什么，或许很长时间都没有出去的机会了，我请你来，只是想拜托你帮我一个忙。”
凌朵朵一脸懵，他们最多算是点头之交，千辛万苦在警察局见面，竟还敢堂而皇之地要求她帮忙？
凌朵朵没有立马答应，而是干瘪地笑了笑：“你先说说，是什么忙？”
“实不相瞒，我这些年一直跟在陆家少爷身边，没认识一个可依托的人，你是个单纯的好姑娘，我想拜托你在我被关押的这些日子，去养老院陪陪我妈。”
合着他铺垫了这么久竟然是为这么个狗血的肥皂剧？拜托傻白甜女主照顾自己身体不好的母亲？果不其然，叶啡的下一句正中下怀。
“我妈身体不好，拜托你常过去看看。”
凌朵朵并没有答应，但对方好像没怎么在意，自顾自连带着养老院的名字和地址都说了出来。
说完，起身站到桌旁，在大家都没有反应过来额时候，“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真诚的不得了。
“拜托你了。”
凌朵朵觉得自己被碰瓷了……她要是答应下来每年还要付高额的养老院费用，怎么算都不划算。可也顾不得许多，下意识先把他扶起来。她俯身下去，刚握住叶啡的一只胳膊，季柯就抓着他的另一只，毫不费力就把他给扯了起来。
语气冷清：“坐好！”
他坐好了，凌朵朵却如坐针毡。因为在自己去扶叶啡的那个刹那，掌心被塞进一张湿漉漉的纸条，看样子，已经被他偷握着很久了。
凌朵朵不知道纸条是什么，也不知道该不该交给季柯。
“你见面的时间已经到了，我让张警官带你回去。”季柯淡漠地说着，开了门把叶啡送了出去。
回来，凌朵朵仍旧动也不敢动，甚至连把手上的纸条偷偷塞进衣服口袋里都不敢……
“朵朵。”季柯叫她。
“啊？”她这才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起身，满脸的慌忙表露无疑：“我可以走了吗？”
“恩。”季柯点点头：“我这边还有点事情，我让小张送你回家。晚一些，我去你家找你，一起喝抹茶奶昔去。”
凌朵朵眼神空空的，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那你路上小心点。”季柯站在门口，开了门，等到凌朵朵走到自己身边，忽然扯住了她的胳膊：“乖乖回家，别乱跑。”
像是在提醒，又像是在……
说着，胳膊上季柯的手不经意滑落，停在凌朵朵的手腕那里，然后不动神色地，将她掌心那早就被汗水浸透的纸条拿了出来。
原来，原来他看见了，不揭穿只是不想自己被误会的更深。其实，凌朵朵真的很感激季柯的这样做，让她悬着的那颗纠结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我……”凌朵朵也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解释的必要了。
两个人站在门口，正好是走廊监控和屋子里的监控都拍不到的地方。
就在此刻，季柯打开了那张纸条。然后把她放在凌朵朵的手里。
“这是……”
“看看。”
纸条上，是一个地址，地址的下面写了两个字：‘转移，平分’。
凌朵朵不明白，抬头。
“这大概就是叶啡一直不愿意说出来的第二个贩毒窝点，因为我告诉他你从警察手里带走了陆逸寒，他可能就此赌了一把，看是你先帮忙转移，还是我们警察先查到那个窝点。”
“可是他为什么就确定我会帮他，而不是把纸条交给警察呢？”凌朵朵觉得这纸条简直来的莫名其妙。
“或许是他认定你已经被卷进来了吧。”季柯看看纸条：“还有这两个字‘平分’，意思应该是说，你帮了他，这批货得来的利润会和你平分。”
“平分会有多少钱……”凌朵朵还是有些好奇的。
“或许几百万，或许几千万，或许更多。”
凌朵朵大大地吞了一口吐沫。
“我知道了。”
凌朵朵用不敢相信的眼神看着季柯，没想到他现在变得这么聪明，好像每一个环节都是他设下的陷阱：先是旁敲侧击告诉叶啡，凌朵朵被怀疑和陆逸寒有勾结，然后假意满足叶啡安排他们见面，最后轻而易举得到了这张藏有大量毒品的基地。
怪不得他这么年轻就是刑侦队的队长，现在的凌朵朵看着季柯，不知道是该害怕，他好像能洞悉所有的事情；还是该佩服，他如此睿智。
“朵朵。”季柯收了纸条：“我最了解你。你性格里的那份固执，是对自己认定的事情不能有半分动摇，可能你在陆家住的这些日子让你感觉陆逸寒没有新闻报道里的那么卑鄙，所以你用你的方式想要证明自己的想法， 但是朵朵……”他越来越温柔：“很多事情等你明白可能就太晚了，这张纸条，若是你真的去了，后悔的机会都没有，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原来，自己所有有意无意的小动作，紧张怀揣着的小心思，早都被他洞悉了解，他不戳破，反而微笑着推波助澜，一点一点拨开那份惨痛，直到凌朵朵全被看出，后教她平静笑纳。
季柯比凌朵朵想象的还要成熟的迅速。
但愚蠢笨拙如她，竟一时间也分不出他是为了保护她，还是会不小心让她真的深陷沼泽不能自拔。
回家的路上，凌朵朵一直反复季柯说过的话，还有自己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情，季柯说得没错，自己固执，固执地觉得陆逸寒不是那样的人。所以所有和她意见相左的人，她都不相信不交流，只遵从自己的内心。
他太了解她了，因为这些年她的固执从未改变。
但是她却发现越来越不了解他了，季柯让她觉得疏远，越来越陌生，甚至，有时候陌生的让她害怕。
所以她还是对他有所隐瞒，没办法全盘托出。
比如叶啡在将纸条塞进自己手心时，悄然在她耳边说了个两个字。
“相反。”
凌朵朵那时候不懂，但后来却越想越透彻。恐怕纸条上那个地址是假的，叶啡和季柯打交道这么多天，又怎会不知道他有多聪明，更不会做这么冒险的傻事。所以他做好一切准备，即便纸条被警察看了去，也找不到真的地点。
因为纸条上面的地点，所有向左都是向右，第一巷口则应该是最后一个巷口。
这世上聪明的人简直多到她措手不及。
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活生生把凌朵朵平淡无常的生活给过程一个烧脑宏大的悬疑大电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