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秋天都是太太小姐们增添新衣的时候，秋天有各式各样的聚会，就变成了她们秀衣服的场合，夏天是风尘女子才喜欢的季节，她们愿意坦胸露乳地勾搭着周围的雄性，小姐太太们有她们自己的矜持，晚礼服也仅限于露出白藕似的的一对胳膊，挎一只亮闪闪的小包。
秋天就不一样了，虽然也是晚礼服，她们可以穿一个露背的旗袍，上面披一块大花流苏的披肩，前面若隐若现地遮掩着，更有一种袅娜的风姿在里面，尤其是已婚的姨太太们，更是钟情于这种穿着，她们和大太太不一样，没有过分的端庄，也不能显出当年的风骚，只能在这些衣物上下工夫，方寸之间彰显风情。
往年的这个时候刘素素都带着高仪敏穿梭于各种舞会和酒会之间，忙的不亦乐乎，今年不一样了，高仪敏嫁出去了，她好像也失去了炫耀的资本，人都有些没精打采。
前几天的会长家的一次宴会，李茜站在身边，言谈之间就有种不屑的语气，刘素素也不敢多言，毕竟李茜这样的小人犯不上得罪，自己还有把柄在她手里。不过李茜也算讲信用，上次要求完之后再没有单独找过她，可她心里总是虚，生怕哪天一个不小心让她当年戳穿了。
她暗示过高仪轩，找个机会把李茜赶走，不过高仪轩觉得李茜打理厂子还不错，一直也没有这个意思。不过这个李茜也真是手眼通天的人物，逮着机会带着市长千金一起来家里了，刘素素起先还很高兴，一看到德馨身后跟着李茜，脸色恨不得跟茄子一个颜色，李茜明知故问：“怎么？高夫人好像不太欢迎我啊！”
“哪里的话？你是我们仪敏的好朋友，我怎么会不欢迎呢？”
“德馨呢，早就想来拜访夫人，可是自己也不敢来，我想我跟仪敏的交情这么好，现在你们两家的又要做亲家了，我干脆做个顺水人情，带着德馨一起来来看看夫人。”
三个人坐下，李妈看茶，德馨没有动，李茜说：“德馨不能喝浓茶，还是冲点蜂蜜喝比较好。”
“看我，光想着德馨可能不喜欢咖啡，李妈，去给冲杯蜂蜜水来。”
李茜又说：“那麻烦李妈帮我冲咖啡吧，我呀，跟着我姐姐一直喜欢喝咖啡，茶还真喝不惯！”
刘素素一脸和蔼：“那就都端下去吧，我一起喝咖啡吧！”
德馨有些拘谨：“不用这么麻烦的。”
“不麻烦，德馨小姐，您稍等片刻。”
李茜又叫小翠去车里把东西搬进来，她一件一件地介绍：“这匹料子是厂子出的新货，跟上海那边最新的花色一样，我带了一匹给夫人和仪敏做衣服，这香水是德馨特意叫人从法国带回来的，味道真是好，跟那些寻常的香水就是不一样。这个人参是特地买来给高老爷补身子的，从同仁堂买的，价钱可是不低呢！最好的就是这支钢笔了，德国货，送给仪轩的，夫人，德馨有心吧？”
刘素素满意地点点头：“德馨让你破费了。”
德馨抿嘴一笑：“没事的，只要伯母你喜欢就好了。”
“喜欢，你送的伯母当然喜欢了。”刘素素热情地抓着德馨的手，仔细地端详着：“这孩子，真是越看越好看，我们仪轩那小子还真是有福气。”
“就是呀，德馨可是市长嫡出的千金，而且是唯一的千金，多少人上赶着追德馨呀，德馨正眼都不看一眼，你说是不是，德馨，哦？”
这句话虽然是溢美之词，可是在刘素素听来，觉得分外得刺耳，这不就是讽刺仪轩不是高家的儿子吗？
“伯母，我听说仪轩工作特别的忙，我想不如哪天有时间我们一起去看看电影聊聊天，放松一下。”
“我就是这个意思，仪轩这孩子呀，什么都好，就是不懂爱惜自己，以后有你替伯母照顾他，伯母会少操不少心啊，有时间我就打打牌，将来替你们看看孙子，多好！”刘素素神驰神往地看着德馨，好像德馨就是她眼中的幸福生活。
德馨脸红了：“看伯母您说的，那还早呢！”
“早什么？我们仪轩眼看三十的人了，你不知道我着急，最好你们今年年底就结婚，明年就给我生一个大胖孙子！”
李茜插话：“夫人你也太着急了吧？你还这么年轻，就着急抱孙子了？”
“为人父母的，哪个不盼着自己的儿女早日成家立业？我们仪轩是天生的好命，不用立业，我现在就盼着他早日成家。难道你妈不盼着把你赶紧嫁出去吗？哦，对了，你今年多大了？我记得你比我们仪敏要大几岁，有没有心上人啊？”
李茜最讨厌人家问她这个，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我呀，我不打算嫁人了，现在好多女孩子都出来做事，做得比男人都好，我要是做得好，一样养活我妈，不用指望男人。”
“话虽这么说，可女人终归还是要找一个依靠的。不如这样，你看上哪家的公子你告诉伯母，伯母去给你做媒。”
“那倒让夫人费心了，等我有了合适的人，一定第一个告诉夫人。”
刘素素唇枪舌剑地讽刺李茜没人要，李茜也懒得和她说，一个人走到架子旁边，研究起高运达的那些古董来。刘素素又问德馨平时吃什么药，喜欢穿什么料子的衣服，还叫李妈从首饰盒里拿了一支龙凤呈祥的发簪给德馨带上，德馨高兴地谢过了。
李茜转过身来：“真是好看，德馨你呀就是天生高家的媳妇，这发簪就好像为你订做的，对了，仪敏今天不在家吗？”
“一早去做头发了，你也知道我们仪敏，最在乎她的头发了，每个月都去做头发，一大早小两口就走了，他们结婚也不短了，还是好得跟一个人似的，看了真是叫人羡慕啊！”
“也是，等有了孩子怕就不能这么自由自在了，他们不打算要孩子吗？”
“他们也还年轻，不着急。看不出李小姐还喜欢孩子。”
“我嘛，除了我们家小依以外，别的孩子我都不喜欢，我不过替夫人着急。”
“我们不是要不了，是不打算这么早要。”
“看来夫人还是对江昊不放心啊！”
刘素素一脸尴尬：“哪有不放心，他们还年轻，还是以事业为重。德馨，你喝水啊！”
好容易送走了德馨和李茜，刘素素喊李妈：“李妈，赶紧把地扫一扫，这个李茜，没事她来家里做什么？扰了我的兴！”
李妈神秘地走过来：“夫人，李小姐临走的时候让我转告你，说明天下午百货大楼见，说有事跟你说。”
“在家里怎么不说？搞什么神秘？”刘素素一脸不满，她心里害怕极了，就知道她无事不登三宝殿，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这次指不定是什么事呢！
刘素素当下说：“你去叫张强来。”
“管家还没回来。”
“那等他回来让他到我房里找我，我先去睡一会儿。”
“知道了。”李妈动手打扫房间，刘素素上楼去了。
张强一回来听说刘素素要见他，赶紧上楼了，刘素素还在床上躺着，侧身躺着，露出修长的一双腿来，张强走上前去摸了一下：“什么事这么着急找我？”
刘素素根本没睡，马上起来：“正经点！那个李茜今天来了，约我明天见面，你说会不会出事啊？”
“我早就说做掉她算了，你又没这个胆子，现在还要受她个小丫头威胁！”
“总不能平白无故把她给做了吧？明天先去看看她想要什么，如果她识相，以后乖乖的，我就放过她，要是她狮子大开口，你就……”刘素素做了一个切的动作。
张强阴沉地点点头，说：“明天我跟着你去，一个黄毛丫头，我看她能掀起多大的浪！”
虽然这么说，可是刘素素还是很担心，辗转反侧睡不着，高运达抱怨：“你今天怎么了？我都让你翻身翻的睡不着觉了！”
“没事，你说仪轩会接受这门亲事儿吗？”
“我劝你别自作主张，别自作主张，你偏不听，现在不好收场了吧？人家都登门了，你还能给挡回去，睡吧，儿孙自有儿孙福！”
刘素素推推他：“你劝劝儿子，娶谁不是娶啊，这个德馨，我看性子好，以后我也能拿得住，娶个李茜那样的，家里不鸡飞狗跳？”
“人家李茜又哪里得罪你了？不是一直都很帮咱们家的忙吗？现在在厂里又干的这么出色，我看不是一般女人，你儿子未必你找到这么好的女孩！”
“反正我不喜欢她！”
“当初仪敏和她来往，你不是还说这个李茜又漂亮人又聪明，想认干闺女呢嘛？现在又说人家不好，你呀，今天一个样，明天一个样，我不跟你说，我睡觉了！”
刘素素没好气地说：“你就向着外人说话！”
她想李茜在厂子里也是只手遮天的人物了，该不会是她也看上仪轩了吧？看她今天那个架势，哪里把自己当做外人了？刘素素越想越睡不着，一晚上就没合眼，第二天一早脸色基本接近墨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