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只厉鬼。
少女的半张脸用围巾包裹着，围巾挡住了她的容颜，但挡不住凌厉泄出的鬼气。我和织梦面面相觑，知道他们怕是遇到了麻烦，想着让黑衣阿赞帮忙化解。
我微微咬唇，想着把自己的衣袖往下面拉一些，并不想让他看到我手臂上的鬼影。
我手臂上的鬼影，看着比少女脸上的凶险千倍万倍，可也只是看着而已，因为鬼影是织梦请来的，据说还是她从小养大的，所以认识主人，于我并无危险。
只我这动作虽然浅，还是被女人看到了。她上前一步捉了我的手臂，“小妹妹，你也被厉鬼缠住了？”
她说得是泰语，我听不懂，得谢谢织梦会一口流利的泰语，她简单给我翻译了下，然后给女人说了下大概情况。就和之前商量的差不多，就我和织梦是姐妹两，我被厉鬼缠住了，她这种求神拜佛都没有办法，最后不惜远渡重洋到泰国来寻求黑衣阿赞帮忙。织梦说完还非常有演技地挤出两滴眼泪，“我这妹妹，年纪轻轻就被厉鬼缠住了，实在可怜呀。”
我以手扶额，本想干脆把这话给否了，但转念一想，织梦也没有说错，乾元是厉鬼，我被他缠住是真的。
所以，只能默默地点头。
“真是可怜呀。”女人听织梦如此说，也是挤出好多眼泪来，“我家女儿也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引了邪煞回来，现在变成了这幅模样。不过他们说这地方的阿赞很厉害，他很有办法，他会帮我们的。”
她说完更是双手合十，虔诚地拜了拜。
织梦轻轻点头，我却忍不住地嗤笑了声。然后被女人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织梦有些无奈，只能说我中了魔障……
中了魔障就会一惊一乍，女人的女儿估计也经常如此，所以她并没有就此表示出太大的意外，只是轻轻点头，表示知道。“真是可怜的女孩，我看她长得那么漂亮，不知道竟然如此不幸……
我被扣了顶这样的帽子，全是因为我说了不该说的话，赶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冲着织梦笑了笑。
我们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就听到后面传来脚步声，走出个文质彬彬的男人。
男人三十出头的年纪，五官非常精致，大抵可以用温润如玉四个字来形容，他冲着我们微微点头，“你们来我这里，可是有事情？”
“有的，有的。”女人赶忙领着女儿上前，又是对他各种拜。
我盯着他的脖子看，他脖子上挂着一处佛牌，佛牌是正对着我的，和之前张晓给我的佛牌一模一样。张晓诚不欺我，他的佛牌的确是在这里求的。织梦也轻轻点头，将目光落在佛牌上。
看样子男人，就是我们要找的黑衣阿赞。
只我原本以为他会是个模样恐怖，且上了年纪的邪道士，身边带着一群小鬼，专门做些邪祟事情的恶人。但没有想到他竟然模样俊俏，一身仙风道骨，举手投足间带着几分仙家的意思。
我有一刻觉得，许不是搞错了吧……
但是他有佛牌，又不会错。
织梦的表情也有些为难，我用中文问她，“那家伙，就是黑衣阿赞。”
织梦又把他从上到下看了遍，“我拿不准，但应该是。你先看看他怎么给她们看病吧。我也想知道他到底有几把刷子。”
是这样吗……
我嗯了一声，轻轻点头。男人招呼她们两进去，让女孩把套在头上的头纱取下来。女孩犹豫了好久，最后还是在妇人的催促下，非常不情愿地把头纱取了下来。
头纱遮住了女孩的半张脸，就露在外面的半张脸，虽然说不上美艳绝伦，但也非常清秀。可被厉鬼控制、依附的剩下半张脸，便是不成人形……
那半张脸是黑色的，因为长期被鬼气萦绕，她右眼已经完全凸出，半个眼球露在外面……
脸皮被侵蚀得一半是黑色的淤青一半露出森森的白骨，还有一只鬼手攀爬在上面。小鬼见了我们也怵，而是张牙舞爪地叫嚣着……
它不怕，它还想和我们过招呢！
“她这，是蛊呀。”男人轻轻摇头，只看了一眼便得了结论。
“他倒是没有看错。”织梦点头，便是悠悠地补了句，“真是没有想到，他虽然看着白白净净，但眼光不错，还真看出来了……”
我觉得织梦这话说得挺有问题的，凭什么长得漂亮的，就不能有本事了？他自己还不是又漂亮又本事，所以真不知道他是从什么地方得到了这些偏见。但我一向没有什么胆量，也不能和织梦理论，就稍微嗯了一声，表示知道。
“大师，这有办法吗？”妇人陪着无限小心地问，我也把一颗心提了起来，老实说这问题非常棘手，我解决不了，就奶奶如果愿意出面的话，大抵应该也许有办法……
但男人只是点了点头，把女孩引了进去。我们也想看他怎么做，也跟在后面走了进去。男人把手落在女孩的脸上，竟然凭空把厉鬼捉了出来，之后厉鬼干脆依附在他的手上，一下子钻了进去！
男人明显疼得厉害，嘴角有抽搐下，不过这一切都是背对着小女孩，所以她并没有瞧出什么意外。我眼睁睁地看着男人以一串佛珠暂时把厉鬼压抑下来，转身再看女孩的时候，却是面带笑容，“好了，它已经被我捉了，我也会对它进行超度，还请你们不要担心……”
小女孩畏畏缩缩地摸了摸自己的右眼，虽然还是有些惊恐，但说话的声音很明显地往上一扬，也是激动极了。“我……我的眼睛，它能看到了？！”
她欢呼雀跃，脸上总算露出了她这个年纪该有的灿烂笑容。
妇人怔愣着，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反应过来之后，赶忙一下跪倒在男人的面前，对着他那是千恩万谢……
“快起来，快起来。”男人招呼妇人起来，“您不用如此的，我们是出家人，但凡看到如此情况，都会想办法管一管，她的情况也不算太糟糕，回去稍微修养下，再把原来用过的东西统统烧掉即可。如果方便的话，最好搬家，去一个崭新的地方生活。”
妇人点头，再是对男人千恩万谢，之后退了出去。
他当然要给男人钱，但是男人都没有收，一切婉拒。也不知道是我的错觉，还是因为男人长得实在俊俏，他在拒绝的时候，头上真的有一圈圣光在萦绕。
织梦悠悠地叹了口气，目送那对可怜的母女离开。
“两位，有事情？”男人冲着我们拜了拜，我赶忙双手合十地也回礼了个，下一刻手却被织梦捉了过去，她急冲冲地握着我的手赶到男人面前，“这是我的妹妹，她也被厉鬼缠住了，劳烦您看看，可好………”
“你们走吧，我不治。”他只是浅浅地看了我的伤口眼，竟然下了逐客令。我和织梦面面相觑，织梦当然不甘心，又补了一句。“可是你刚才对她们都客客气气，也愿意为了她们驱散厉鬼，甚至不惜引到自己的身上……”
我瞪了织梦一眼，她说错话了……
织梦也反应过来，寻常人肉眼凡胎，哪能看出女孩脸上停着只厉鬼，更看不到厉鬼顺着爬到了男人的手臂，进到了他的身体里……
她这一说，便表示她知道。
织梦脸上也赔了尴尬，她现在反应过来，但已经晚了，只能用手轻轻地挠了挠后脑勺。
“你们和他们，不一样。”男人果然已经把我们看穿了。但这并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男人刚才那话是用中文说的……
难怪他的肤色和当地人不一样，难怪他的寺庙里壁画上不是古曼童不是佛牌，而是中国文化当中非常盛行的龙生九子。所以他和我们一样，是……一国的。
当然，这并不是最尴尬的，最尴尬的是……
刚才我和织梦有窃窃私语，因为想到他们都是当地人，可能听不懂中文，所以就说得肆无忌惮，我还说想要试试男人的本事，能不能看到我手上的厉鬼。
结果……
我现在总算彻底地明白一句话，叫做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织梦的脸上，有着跟我一样的尴尬。但是她很快就hold住了了，“好吧，就算我们刚才的话你听到了，我给你赔不是，但是她的手刻不容缓，你救救她可好？”
“佛说有教无类，救人一命从来胜造七级浮屠，这送上门的阴德，哪有不做的道理？”织梦便冲着他吼道。
“话虽然如此，可那只小鬼不会威胁到她……”男人悠悠地开口，干脆直接地挑明话题，“你们找我王崇真，到底为了什么，两位小姐可以直说吗？”
织梦悠悠地叹了口气，他都已经把话挑明了，我们再遮遮掩掩便一点意思都没有，干脆直接地把手摊开，“好吧，我问你，你认识张晓吗？”
他一边说，一边拿出自己的手机，翻出张晓的照片。
他长得倒是人模人样，但做事情做得太猥琐，太不地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