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现下的一身狼狈，都是因为曾经给了我双眼睛？
“哭什么哭？”他竟然还笑得出来，“你也不用担心，我过几日便好了。你现在帮帮忙，来当当我的眼睛。”他说完，还对我笑笑。
那眼神轻巧平淡，打在我心上的时候，却是疼得厉害。
“好，我……我帮你。”颤颤巍巍地开口，努力地抑制住不断落下的眼泪。我的眼睛，本来就是他的。
我给乾元指路，把靠近小鬼的方位都给乾元说了通，他举着刀，大杀四方。
虽然残了一双眼睛，但模样宛如战神。
只一招一式，都仿若以命相抗。
我不知道张晓从地府招出了多少的小鬼，但他们都被乾元一一斩杀，做了他刀下的亡魂。
小鬼们是用命相搏，乾元自然不能全身而退，也在身上落了好多的伤。
屠戮完最后一只小鬼，他几乎站立不住，得用长刀支撑身子，才能勉强站立。我瞧着，狼狈地迎了上去，小心把他扶住。
他不断往下跌的身子，已经暗示受伤严重。
但身上杀气未消，他问我。“张晓，在什么地方？”
我只是听声音，就知道乾元是想把张晓碎尸万段，虐他到魂飞魄散，不然只怕心头怒气不能消散……
“他在那边。”我扶着乾元，将他的身子转了转，以求可以和张晓直视。
张晓见小鬼都没有了，再是不能硬气，一个劲地哀求他背后的那位大人，让他出面救救自己。
可周围安静极了，我想他的那位大人，未必愿意出面帮他……
“他，不会来了。今天是你的死期。”乾元缓缓朝着张晓走去，“我不是没有给你机会，可你偏偏的，要动小秋。”
他摇头，非常遗憾地通知到张晓。
“不，大人……大人会救我的。”张晓颤颤巍巍地点头，似是存了最后的念想。然后……他就被乾元无情的拆穿了。
“你说的那位大人，我大抵知道是谁。但他，不会救你。”
他说得笃定极了，言语之中，对那位大人，似乎很了解？
“不，他会的。”张晓很坚持，似乎要抓住这最后可以活下来的机会……
“小秋，你把眼睛闭上吧，等会的场面会非常血腥。”出于照顾到我的眼睛，乾元并不希望我看到那些脏东西，所以出言相劝。
他等会，应该会亲手送张晓上路吧。
不过乾元错了，就算他等会的场景再血腥，我也和那些娇滴滴的妹子不一样，那种血腥的场景，我表示并不害怕。
而且，我也想轻言看到张晓被虐。
所以我特别走心地告知到乾元，“没事，我看着，还能当你的眼睛，描述下，他是怎么死的。”
乾元怔了怔，大概是没有想到我会是这样的台词，便是冲我笑笑，竟然露出一浅浅的虎牙。“好呀，你给我说，我也想知道，他死得时候，大抵是什么表情。”
当然，我有听到乾元有低低地感慨一句。“小秋，你到底还是和那些寻常女子不一样。”
废话，就我这妖艳贱货的模样，能和寻常那种女子一样吗？
乾元他，还真是小看我了。
乾元点头，将手停在了张晓的头上。“小秋，不用太逞能，你闭上眼睛，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我……我知道。”
本想放句狠话，让乾元不要小看我，但转念一想万一等会场面非常血腥，那……那我岂不是自掘坟墓吗？立flag这种事情，还是……
还是算了吧。
只我话音刚刚落在地上，还没来得及反应，便看到乾元手下的张晓直接倒了下去，无数的小虫从他的身子里冒了出来，将他整个人吞噬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那黑压压的虫子，激得我肚子腹痛如绞。
再是绷不住，只能哇得一声吐了出来。
好吧，我是太高估自己了，以为看过不少恐怖的场景，没有想到竟然这么弱……
简直，丢人呀。
偏偏乾元还没有感觉，只问我一个非常奇怪的问题。“小秋，你怎么了，我这都还没有动手，你竟然已经怂了？那刚才还真不应该放狠话的。”
他……他讽刺我？！
而且什么叫做他还没有动手，那刚才张晓被虫子吞噬干净，他……他要怎么解释？
知道他现在瞎了，什么都看不到，还要我给他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
乾元听过之后，眉头紧紧皱成一团。
他沉默了好久。
我以为他是默许了，就想着吐槽一下。但他又是补充了句。“小秋，那不是我做的。”
不是他？
什么鬼？
见我不明白，乾元稍微一顿，又是继续往下说。“我要让他魂飞魄散，会有一百种一千种方法，便不会当着你的面，用如此残忍的一种。”
也是。
如果是乾元，他应该会稍微顾忌到我的感受，不会用如此残忍的方式，灭掉张晓。
可如果不是他，那会是谁？
我惊得不行，也是错愕地瞪大眼睛，就帮着一起参考。“你说，他会是被灭口的吗？”
灭口？
乾元微微一顿，脸上的表情非常为难，但还是特别认真地告诉我。“小秋，你或许是对的。他……”
乾元欲言又止，只模样多了些颓败。他看了眼已经千疮百孔的汽车，犹豫了下，“小秋，我们今晚，得在这里小住了。”
我知道他此刻模样憔悴，许是不能再呆，便是轻轻点头，扶着他进到了车里。
他刚刚坐下，抬起一双空洞受伤的眼睛看了我眼。
他当然看不清，但如此模样打在我心上时，却是疼得不行……
用手轻轻捂住胸膛，眼泪再止不住地往下落。
其中的一滴两滴，落在了乾元的手背上。
他皱眉，竟有些茫然。
“小秋，你今天是怎么了，我总觉得，你今天特别爱哭呀。”他这话浅浅的，我眼泪更是汹涌澎湃，不能抑制。
不管乾元是不是故意的，我哭得更厉害了。
眼泪簌簌而下，弄得他都有些急了，便是紧张兮兮地问我到底怎么了……
我看着他空洞的眼睛，心里如被挖了般的难受。
乾元瞒我好辛苦，可我又不能继续揣着明白装糊涂，和他一起演戏。这到底不是我的性子……
所以，我特别走心地告诉他。
“你所谓的旧疾，是因为你把眼睛给了我，是吧？”
他身子颤了颤，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倒是先问我。“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也希望自己不知道，他也希望可以长长久久地瞒着我。
但，这世上就没有纸可以包住火。
有些秘密，根本藏不住。
“我做了梦，梦到奶奶找到你，让你给我双眼睛，你……你就把自己的眼睛剜掉了。这……这应该是真的。因为你给我的眼睛，可以看到各种的魑魅魍魉。”
他愣了愣，似乎是在想要如何编一个借口来欺瞒我，但到底骗不了，只能轻轻地叹了口气。
“是。”
果然呀……
“你，你竟然会梦到，可不应该呀。”他自言自语，我听不真切，但他大抵是在感慨这个。
“可是为什么？”我目光炯炯地看着乾元，盼望着他能给我个答复。乾元轻轻往上扬起唇瓣，倒是有些落寞，不过敷衍一句。
“因为覃朝雨救了我的性命，我便欠了他一个好大的人情，她问我要一双眼睛，我就给了她。”
他说得好轻巧，所以事情不可能是这样。
我往上扯了扯嘴角，笑容都有些勉强，“我是问，为什么你给的，是自己的眼睛。”
他怔了怔，将脸别了过去。
好吧，他不愿回答。
我又不能勉强他，所以只能默默地吸了吸鼻子，走到驾驶座坐下。
看着他，却是一筹莫展。
乾元却笑了笑，“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多愁善感的，如果不是其他地方还和以前一样，我都以为你被鬼上身了。”
怎么可能。
乾元不想让我继续之前的话题，我知道。便是默默地看了他一眼，也只能遂了他的意愿开始转移话题。“我只是在想，这车子已经狼狈不堪，到处坑坑洼洼，估计都没法开了。可这车子是租的，你说我到时候得赔多少？”
赔多少都不是关键，关键是我只是随便一说，但想到这里真的悲从中来，又是深深地叹了口气，赔钱是小，租车公司肯定会把我当成冤大头，然后狠狠宰上一笔。
这些，是可以预见的。
只按住自己的胸口，疼得不行……
我是真的心疼，乾元也是真的相信，就轻轻地笑了笑，“你说得没错，这钱不会少，而且还要被敲竹杠。”
我知道，他还要再说次，这……这妥妥是往我的心口捅刀子。
“不过，你可以回来给我报账。”他悠悠地补充了句，总算有那么一丢丢的良心。
然后，我和乾元便一起在车里睡着了。
他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睡得蜷缩成一团。我睡在驾驶座上，会时不时地睁开眼睛，看他一眼。
至于张妈，她应该是被张晓操纵，但当时情急，乾元顺手就杀了。
还有青爻，乾元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冷嘲热讽地说。
“你助纣为虐，为了一己之私罔顾道义，就算能重修寺庙，你也不能再常伴佛祖身旁。”
青爻当时身子一颤，偏偏乾元又补了一句。
“是因为，脏了。所以，不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