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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逃”

箭头从李建成的胸口透出,箭尖被鲜血遮盖,却仍然挡不住寒光的溢出。

本就被第一只箭吓得惊骇异常的李承道,现在更是脸上全无血色,只是呆呆地看着父亲脸上的那一丝微笑。父亲没有看向那射穿自己的箭头,而是这样一直看着自己,好像永远也看不够似的。

李承道愣了一会,时间好像也静止下来似的。他脸上表情抖动了一下,立刻嚎啕大哭起来:“爹!爹啊!你不能死啊!不要丢下我不管啊!爹!”一边哭着一边就要朝李建成跑去,却被李福死死拽住,只能在李福怀中不断挣扎,不断的哭嚎:“啊!放开我!我要去找我爹!爹啊!”

李福微转过头,不忍看向这对父子,只是手臂仿佛是铁闸一样搂住了李承道。

这时近百丈远处,李世民拿着猎虹弓,喘着粗气。刚才的两箭由于距离过远,为了保证达到射杀先天强者的威力,他可是催起全部功力,将箭矢激射而出。如此才变得疲惫不堪。

但现在可不是休息的时候。他虽未移动,却高声传令“杀!”随即又对身旁刚刚赶到的尉迟恭下令道:“这里大势已定,你速去皇宫,依计行事!”

“是!”尉迟恭遥遥看见李建成的胸背已被箭矢穿透,生机定然已断,便立即领命离开了。

随着李世民的一声传来,那些围兵心里的杀念和贪欲似乎又被重新点燃,再度向着包围圈内的人们喊杀而去。

李福等蒙面人如临大敌,看形势,这次真的是难逃一死了!

就在这时,李建成的眼中,原本在逐渐涣散的光芒,突然又再度凝聚了起来。他踢起地上的一具尸体,以仅存的意识焚烧丹田,运起体内几乎已经逸散的真气,以及自己全部的希望,聚于掌上,然后推向了那被踢起的尸体,轰向了来箭的反方向。

这具尸体好像是凝聚了李建成全部精气神的炮弹一样,飞撞向包围圈的一侧。尸体上带起了惊人的气浪,在重重包围的人浪中,撞开了一条数人宽的通道。

李建成推出这一掌,便已将全部的生机耗尽,却又以一丝残识发出了最后的吼声:“逃!!!”

随即缓缓闭上了双眼,再也看不到无比留恋的山河,再也看不到心爱儿子可爱的笑脸。不过也好,终于可以和紫嫣团聚了。“紫嫣!等我!”

李建成的身体终于倒下了,眼角落下了两行晶莹的泪光。不知是因为离开儿子的悲伤,还是和妻子团聚的喜悦。

李福看到包围圈的缺口,来不急缅怀太子的死亡,而是果断地抓住机会,低喝一声‘走’,便抱着拼命挣扎着的李承道,带领着十二个蒙面人以及另外三个小皇孙从这个并不宽敞的通道,极速飞驰而去。

通道两侧的士兵们被李建成临死的一击打懵了,并没有对这一干人马起到什么阻拦作用。但这些都被百丈外的李世民看在了眼里。

李世民虎目圆睁,惊怒万分。大意啊!大意!料想太子本应已死去,却是来了这么石破天惊的一出。要是让这四个残余逃掉,这还得了。于是,毫不犹豫地再次张弓搭箭。虽然他的真气几乎告罄,但是射杀一些后天武者还是有些把握的。

只听短促而又连续的四声破空声,四箭连射,飞速的朝着正极速退去的蒙面人~~怀中护着的孩子射去。好像是四只苍鹰,盯着四只幼兔,不将其猎杀决不罢休。

李承道还在哭嚷着要去找父亲,不断挣扎。可其他几个孩子,要么是太小的婴儿,被护在襁褓中,即使闹也闹不出什么花样来。而稍大一点的五六岁,此时吓得浑身发抖,藏在蒙面人怀里乖得就真的像是兔子一般。

不知是否是上天眷顾李承道,就在他哭闹着一仰头,从后面人缝中钻来的一只利箭飞快地掠过了他的刘海,带下了几根头发。

李福一惊,虽然他感到利箭并未伤到怀中的李承道,却仍然扭头看了一眼李承道和身后跟着的众人。但随之而来的破空声和贯体声却极大地刺激了他老迈的神经。

李承道也是一怔,立即停止了哭闹,也不知是吓到了,还是出于本能。他立即抬起小脑袋,用泪汪汪的眼睛看向身后。但看到的一幕,却使他受到的刺激远远大于李福。

只见一个蒙面人的左手夹着个六岁大的孩童,这只手臂连带着孩子稚嫩的胸膛都被射穿;另一个两岁大的孩子,脖颈被直接射中,当即身亡。箭矢穿过他那幼小的身体后又射中前面一位蒙面人腰部,使这个蒙面人身受重伤,几乎无法移动,很快便被后面一群追兵刺死;还有一个抱着婴儿的蒙面人,结果也是很惨,两人的身体都被箭矢穿透,残死当场。

李承道面色苍白,双眼发红,表情僵硬了。眼看着父亲死在眼前,自己不但不能陪着父亲,在逃跑时还看着三个弟弟几乎同时被杀害。他幼小的心灵在这一瞬间所受到的刺激是不可想象的。

李承道脑中一片空白,只有一种悲愤的情绪在心灵深处滋长着。这种情绪发展得非常快,就像洪水终于冲毁了堤坝,汹涌而出。他冲着身后穷追不舍的追兵大喊一声‘啊!’

这个声音,只是不长的一会,李承道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这喊声不大,传得不远,却使得那些靠近的追兵,耳边嗡嗡作响,被这短促的喊声着实惊了一下,动作不由得迟钝了一些。虽然只是一小会,但变慢的速度,却影响了后面的大批追兵。只听得后面一大片的叫骂声‘******!哪来的软蛋?’‘滚远点,别耽误老子发财’。

李福等人却顾不得这些,趁着这一功夫,奋力前冲,在小巷中拐了几个弯,甩开了追兵,便朝着最近的长安城大门直奔而去。所幸的是,由于李世民采取的是内部的秘密行动,长安城门还没来得及禁严。李福等人一路狂奔,虽然引起了城门守卫的一阵慌乱,但由于武力相差悬殊,倒是基本没受什么像样的阻碍。

已经是傍晚了,光线已经变得非常昏暗了,山坡上摇曳的漆黑树影,山间刮过的微微徐风,都使得空气中充满了哀伤的氛围。

在一个山窝里,李承道躺在厚厚的草垫上,悠悠地醒了,双目无神,眼睛红肿,但此时却没有一滴眼泪流下,似乎已经流干了一样。

已经过去三天了,李承道只是在前一天醒来了一次。在此前的两天中,李承道昏迷不醒,这也让李福等人吓坏了,唯恐这仅剩的血脉出了事。但由于一直出了长安之后,便一直向东南的山林里逃窜,根本不敢去城里就医所以就只能以内力探查李承道的身体,却又探查不出个一二来,也就只能暗自祈祷上天保佑了。

这两天也不太平,自己等人成了乱党,通缉令如同火箭一样向外传送着。李福的两个年轻手下扮成山民,采些山货进城贩卖,就发现了大量的路口被设卡,城里也贴满了带有李承道和李福头像的通缉令。

而且李福等人发现,要想躲过追踪非常艰难。无论他们选择走哪条路,似乎都有追踪者盯着。他们为了避开那些大批的拦截者和杀手,不断的改变路线,甚至冒着巨大危险去设伏偷袭或者主动拦截那些杀手。在这几次激斗中,虽然成功的杀退了追击者,但也付出了代价,相继又有几名影卫战死了。

而在前一天,李承道终于醒来了,但那次醒来后就是痛哭不止。结果又把追兵引来。虽然李福点了李承道的穴道,使其昏睡,但这伙追兵明显实力很强,怎么也摆脱不掉。结果在激烈的交战中,又有两名影卫牺牲了。

但这一次醒来,李承道却没有再哭闹,就只是茫然地望着天空。望了一会,又慢悠悠地坐了起来。他的动作很艰难,毕竟一个九岁的孩子,三天来没吃一点东西,只是在昏睡时被勉强灌进去一点水。

李福发现他醒了,缓缓走到了他的身旁,佝偻的身体慢慢席地坐了下来,递给了他一碗肉粥,然后便用浑浊的眼睛静静的看着他。肉是自己在山里打来的野兔、野鸡,米是和小村子里的山民换来的。

李承道微微恢复了一点精神,接过装着肉粥的大瓷碗,看着李福,声音沙哑地问道:“福爷爷!我父亲呢?”

李福慢慢的回道:“已被秦王厚葬了。这是这两天,我们打探来的消息。”

“我们这是在哪啊?”

“在长安城东南边,五百里外山里。”

“要逃去哪里?”

“逃去扬州,你的叔叔,扬州大都督李孝恭大人在那里,我们逃去那里,大人会妥善安置你的。”

李承道轻轻点点头,看着碗里的肉粥发了一会呆,便狼吞虎咽的喝了个精光。

喝完了粥,又缓缓看了周围一圈,发现不远处一处火堆,三个人围坐在一圈。他们表情各异,有的坚毅,有的不安,有的烦躁。

李承道扭过头,疑惑的问道:“福爷爷!其他人呢?怎么只剩下你们四个了?”

围着火堆的几人听到这个问话,身体都是一颤,随即有的黯然,有的悲伤,有的不平。

李福叹了一口气:“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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