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开始，庄雨凝只是单纯地讨厌这个抢了所有风头的姐姐，那么到了现在，她的目的已经不一样了。
她想她死，不想给她留下任何一丁点生机。
她的语调沉重了不少：“娘，你早就明白了，不明白的人是我。”
说到这里，她低下头，笑出声来。因为被人打，她不停尖叫，这时候嗓子早就破了，一旦笑起来，像是阴暗的下雨天里，偶然划过的一下雷电。灰暗到了极点。她的头发垂下，刘海遮住表情，看不出她此时此刻，到底怎么想。
……她早就不该留手，应该对那个贱人狠毒一点，能害死她，才是最好。
庄雨凝心里这么想着。
可是这么想又能有什么用，她早就被人关了禁闭，她出不去，自然也害不了那个庄宛宁。她想着。就在这时候，她忽然看到了地上的剪刀。那把剪刀还躺在那里，简单的铁剪刀，没有任何修饰。
她如果奔出去，用它捅死了庄宛宁呢？
听起来，似乎不无可能。想到这一点，庄雨凝忽然就有了力气，拾起那把剪刀，站起身来。她披头散发，一身粉色衣裳在屋里竟然也显得阴沉了起来。
她说：“娘，我走了。”
她不去杀了那个人，她绝对不会甘心的！
但就在她想走的时候，却忽然听见沈姨娘道：“别去。”
庄雨凝听见这声音，下意识就觉得害怕。她抬起头，望向娘亲，眼睛就好似玻璃珠，看人都不带温度。沈姨娘庄严地望着她：“你觉得杀人会有用？”
这问题不知怎么地，就镇住了庄雨凝。可是她冷笑一声，“不然怎么办呢，娘？”
她的声音很冷，仿佛自九幽之地回到人间的黄泉恶鬼。
“我们已经被关在这里那么久了，爹从来也不来见我们，外面侍卫守得那么严，想出去都难。我们就算有珠宝，慢慢地也会被她们剥削干净，到时候我们没有一丁点利用的余地了，她们就会要我做更过分的事情。”
她身体在发颤，眼神却那么可怕。一个离疯狂只有一线边缘的人。
“所以娘，你说呢？”她反问了一声，眨眨眼，表情竟然还带着三分娇俏，“而现在我们就是靠那么仆人活着的，他们被我们欺压了那么久，什么都做得出来。不趁我还没饿到没力气杀了她，我还能做什么？”
沈姨娘心底暗惊了一下，她这个女儿被人打了一顿，竟然还残忍了起来。她弯起眼睛宛然微笑，“自然还有。”
天下乌鸦一样黑。而现在其中一只乌鸦，正在教别人怎么才能啄瞎别人的眼睛。
庄雨凝笑，“娘，不要骗我了。但凡你有半点办法，你会坐在这里？”
沈姨娘摇头，“办法自然还是有，但时机还没有到。你还记不记得，娘和你说过的出身？”
“记得，”她语气很冷。
“现在时间尚短，恐怕很难找到借口出来。”沈姨娘慢慢的说，“得等风头过了，你爹不那么气了，我们就可以出去了。男人总是忘性大的，过一阵子，他就会觉得事情没那么严重了。那时候，我再教你。”
“教我什么？”
沈姨娘的眼神很锐利。午后的天还没黑全，却已经暗下去了。纸将窗棂遮得死死，只有光能透进来。
她道：“二殿下不喜欢你，你就不会去找另一个殿下么？”
这话在这时候说，显得特别的莫名其妙。但庄雨凝却猛地听懂了。她别过视线，随后笑出了声。放下那把剪刀，往榻上走了过去。沈姨娘顺一顺她的长发：“别担心，这些仇，会一个个报回来的。”
于是庄雨凝点头，平静了下来。
而在隔得很远的皇城内，九重宫墙之中，展舒眉刚刚回到了长乐宫。今日他才被自己的兄长压了一轮，心情一点都不好，脸色阴沉得让所有人都不敢抬眼来看他。
展舒眉其实并非技弱一层，人人都知他不学无术，自然也没有人会觉得，他输了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但还是架不住他不爽，当一个人真的开始争抢，那么他要掩盖住自己的野心，那就很难了。他回到宫内，见到母亲萧贵妃正坐在那里，换了衣裳，显然已经是打算就寝了。
“母妃。”他行礼。
萧贵妃慢慢的应了一声，并不十分紧张自己的小儿子。
她凝视着镜中的自己。镜里的人还是显得很年轻，不过眼角有一丝怎么也遮不住的细纹。她道：“你今日去了你皇兄的庆功宴吧？”
展舒眉点头，“是。”
在亲人面前，他的话并不多。萧贵妃其实隐隐约约也知道，自己一个养子与亲生的小儿子之间，到底关系如何。
当年她受宠却没有子嗣，就用手段让自己宫里那个，运气好怀上孕的宫女直接大出血死在了产床上，随后将展舒修抱养了过来。这个孩子她不喜欢，也从没关注过，而且不久后，她就有了自己的孩子，就更不关心展舒修了。
那时候，展舒眉才是她真心爱护，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而不是抱来的。
所以他们之间的明争暗斗，萧贵妃从来都倾向于展舒眉那一边。
“感觉如何？”她微笑，这么问着。
展舒眉想要皇位，她一直都知道。不论他们当中谁赢了，她都会是太后，所以她从来不紧张。即使日后萧家坐大，那与她有什么关系？
展舒眉眉眼之间淡淡，半点不像他的名字：“很快我就要去内阁了。”
但凡皇子，都会有自己的事业；展舒煜早已上朝听政多年，展舒修则比旁人更早去了边疆，而如今他年纪到了，已经可以到内阁去听政了。而一个皇子，总要有了自己的权力，才有能力与他的兄弟们比拼。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这话从来不假。
“你不打算躲在一边了？”萧贵妃问。
“不，”展舒眉的脸色沉了下去。
从他被展舒修力压一层的时候，他就已经决定了，他一定要争。直到那个皇位，属于他为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