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回过头来，才厌厌的走回小姐身边去。
庄宛宁表情平静，声音听来，也颇有几分冷淡。她道：“来了。”
全然不似刚才与庄国栋吵闹时候，那一副模样。几乎就像一个无人操控的提线木偶，被丢在戏台一角，再也爬不起身来。
她好像在说什么早应该发生的事情。
而墨竹已经一派平静，红袖却不如她一般，陪伴庄宛宁许多年。
进府这么久，红袖只知道府中人都听大小姐所言，无人敢侵犯于她，却全不清楚，二皇子赐婚以前，大小姐过的是什么生活。她甚至不知道，原来大小姐的婚约，曾经属于二小姐。
所以她见庄宛宁如此，不由得不忿起来。一向做事雷厉风行，且异常果断的小姐，为何这一回，却如此软弱？
但仍顾念着自己丫鬟身份，压下声音来道：“小姐为何不反抗？那沈姨娘如此嚣张，小姐就不气愤么？”
她问话时候，已经尽可能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免得让人以为，她是不敬重主子的轻佻人。
庄宛宁却摇摇头，“气愤么，自然有的。”
这话红袖却是听不懂了。
然而庄宛宁只是望了室外一眼，似乎早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道：“你可知道，从前我与墨竹，过的是什么日子？”
红袖却懵懵懂懂。她是庄宛宁穿越后，亲手为自己挑出来的丫鬟。
而从前的事情，她半点也不清楚。
可在她看来，人的性格不会改，既然现在大小姐性格如此，从前想必也不会太懦弱。
庄宛宁道：“在二皇子未与我定下婚约之前，我只有墨竹一个丫鬟伺候。而且直到十多岁，说话还不怎么利索，也无人教导我，如何穿衣打扮。”
红袖睁大眼。
她虽然不是很清楚其他大家小姐是如何生活的，然而聪明如红袖，却一早疑惑一个问题：
为何小姐只有一个贴身丫鬟，而且新来的她，居然地位同墨竹差不多？
如今，却是有了答案。因为在那之前，庄宛宁也只有一个丫鬟服侍而已。她心中暗叹，还好她没有得罪墨竹，否则大小姐还不知道要如何对付她。
红袖立刻跪下：“奴婢失言了，请小姐恕罪。”
庄宛宁看着红袖，这就是她两个丫鬟的不同之处了。墨竹素来全心全意服侍她，因为她笨，素来不会说什么过分的话，她的优点就是忠心，而且真正为她好。
但红袖比她聪明比她细心，唯一缺点就是眼界太窄，太过浮躁。
她点头，“起来吧。”
她并不是很在意红袖的质问，她的重点在另一件事情上。
她望向墨竹：“墨竹，去看看我放信的那个匣子，怎么样了？”
墨竹应声而去。
她全不知道小姐喊她来，是要做些什么，只是听从小姐的命令而已。
她打开放信的那个匣子，却是一惊，往里看了好几眼以后，就道：“小姐……这匣子里，阿萨勒公子写给小姐的信不见了！”
不见了。
庄宛宁点点头，她也没有多意外。墨竹走过来，将匣子递给小姐看。那银雕匣子又轻又小，比首饰匣子还轻。她一双手，也拿得动。
庄宛宁仔细翻了翻，淡淡道：“红袖，你看。此事……乃早有预谋。”
红袖性子不如墨竹稳重，想事情却想得比她快许多。
她马上反应过来，颇为震惊：“小姐……”
庄宛宁淡然笑了一下，看起来不是很在意。
“如果真的是有人要拿这个做把柄威胁于我，那他必然筹谋已久。他偷了我自己留在屋里的信，却又容得我们通讯，就是为了要拿到更多的证据。”
她慢慢地一点点讲，红袖早已明白，这时越听，脸色就越是苍白。
她左右看，见庄宛宁屏退了她们以外的所有下人，就更清楚她要做什么了。
然而墨竹却还是不懂，她轻轻皱起眉，“小姐？”
“如果是这样……”庄宛宁轻轻磨蹭着椅扶手，这动作显示她并不紧张。
她的声音却猛然沉下去，“既然有人偷了我屋里摆着的信，就肯定是屋里有鬼了。我还不知道是哪个下人，和外人有着私下的联系。这个人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她拖长了尾音。一屋宁静，两个丫鬟对望一眼，都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庄宛宁却移开视线，不去看她手下的两个人。
“既然如此，先找出来，才是上策。”
墨竹跟在小姐身边最久，压根就不觉得会是自己，所以平静得紧。她甚至也不担心小姐会怀疑她，因为她根本就没做过这样的事。
她小心翼翼地过了一遍自己的回忆，确定自己绝对没有意外让照片流失到外界以后，就放下心来了。
俗话说，平生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仅此而已。
而红袖跟了庄宛宁不很久，她性子又格外浮躁，而且比谁都拎得清：无论如何，出卖主子，绝对是府邸里最忌讳的事情。
所以听见这话，立刻大惊，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小姐……小姐，就算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将小姐府里的东西交给别人，也绝不是奴婢！”
事关生死，她自然要先表一回忠心。
平素庄宛宁待她们好，可就算再好，奴婢是奴婢，小姐是小姐。
至于墨竹？墨竹那几乎是同小姐一起长大的亲人，那能一样吗？
庄宛宁看着红袖，却只是淡淡的一笑，看似胸有成竹。“不必担心。屋里大多数人的出身，我多查过。你如果清白，也不必为自己辩护。”
她也不是那种会随意欺压仆人的人。
然而在奴仆听来，这话说得虚虚实实，红袖冷汗都快下来了。她不禁开始想，小姐到底是从哪一句话开始的，是不是真的在怀疑她？
她张了张嘴，一时竟然找不到话说。她诺诺地道：“小姐……”
听上去，仿佛在犹豫。
庄宛宁不怎么意外。她神情很冷，目光好似能看穿人心。她摆摆手：“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我就会解决。”
红袖这才一个激灵，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话了。
她跪下行礼，忙不迭的说：“奴婢一定尽心尽力协助小姐！”
庄宛宁却只是应了一声，对于红袖的表白，显然全不激动。她道：“你们都退下吧，我一个人在屋里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