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莫娴第一次听到那个声音，是在三年前，她备战高考，被英语折磨的头脑发昏时，姐姐莫婷玩闹着把耳机带在了她的耳朵上，耳机里有人在唱歌，声音清润而低沉。高声喝势如破竹，霎时狂澜，低声吟轻缓微沉，余音袅袅。

一首歌唱罢，竟奇迹般地抚平了她心里的焦躁，如清泉流水在侧，置身于雨后林间，心忽然就变得宁静而悠然。

“婷宝，他是谁？”她欢喜地问着姐姐。

姐姐得意地一笑，“他叫‘南山’，是我们社团里的金牌CV，人称‘头牌’的大人哦。他唱歌是不是很好听？”

“很好听！”莫娴认真地点点头，又点点头，弯了弯唇角，轻轻地呢喃着那人的名字，南山，南山……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南山吗？

“姐，你认识他吗？”莫娴有些雀跃地问道，耳机里的声音已经不再是她想要听到的那一个，便利落地摘下来递还给姐姐。

莫婷微笑地看着妹妹，她白玉般的小脸上，因着兴奋，双颊上竟然红润了许多，眸子笑得弯弯的，好似月牙一般，却又仿若星辰，亮闪闪的，很是可爱。

她心里虽然有些讶异，却也很是高兴。

她们两个是双胞胎姐妹，一动一静。而在好动的莫婷看来，莫娴总是太过安静，甚至对许多事情都不甚在意。而她希望妹妹多一些乐趣，多一些喜欢的东西。

莫婷笑了笑，顺手摸了摸莫娴柔顺的长发，“认识啊，他还有很多其他的作品，都很好听！我帮你存进你的Ipad里面？”

“好啊！谢谢姐！”莫娴高兴地点点头，甚至不计较姐姐对她摸头的行为，手指不由得撇开一旁的英语书本，站起身来小小地伸了个懒腰，便优哉游哉地踱步到姐姐身后，专心致志地看着自己Ipad的目录里，从原来单一的英语音频文件充斥进很多不一样的五彩斑斓。

周茜茜抬起头望了望眼前犹如长龙一般的体检队伍，不由得唉声叹气：“娴宝，人好多，我好热啊！”

她用手在耳边胡乱地扇了两下便果断放弃，转而摸出纸巾正要擦鼻尖冒出的汗珠，突然心里一动，转身看去，心道，难怪身后的姑娘不理会她，原来又在走神。

“娴宝？”周茜茜伸手在莫娴的眼前挥了挥手，脸上是习以为常的神色。

莫娴“啊”了一声，回过神来，有点不好意思，正要微笑，耳边却忽然听到一道熟悉的男声。

那声音听在人的耳朵里，便是说不出的好听，温润和缓，低沉微凉。

南山！

莫娴几乎是下意识地便循声望去。

离她不远的地方正站着一个容貌清俊，身姿卓绝的男子。

他穿着干净熨帖的白衬衫，下搭一条黑色休闲长裤，裤脚挽起一条窄边，露出一截白净的脚踝，更显白皙。

他正侧着身体和身旁穿着白大褂的人说着什么，气质微冷而疏离，微侧的脸上有些不苟言笑，只那一双眸子如暗夜里的星辰一般，深邃而耀眼。

是他！一定是他！

他的声音她绝不会听错！

他的侧脸她也在姐姐的相册里见到过。

南山！南山！

扑通！扑通！扑通！

莫娴怔怔地望着那道身影，等待了三年的美梦一朝成真，让她有些不敢相信，心跳越来越快，心底也在越加疯狂地叫嚣着他的名字。

要……追上去吗？

可……万一认错了人呢？

这犹豫就像是心里有两方割据混战的小人，不停地撕扯着她的意识一般。

可是，要眼睁睁地……错过他吗？

不要！

几乎是想通的一瞬间，莫娴便如飞箭一般地冲了过去。

陆梓楠自从研三之后便一直跟着老教授在B市的中心医院里实习到任职，如今早已是外科里最年轻的主治医师。他昨晚跟了一个手术，今早刚下大夜班便又被科室主任临时借调给体检科的同事帮忙，好不容易熬到现在，看着眼前长龙一般的体检队伍，心里莫名的生出几分烦躁感来。

正有些惆怅，一侧的肩头忽然被人轻拍一下，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旁的好友苏木，陆梓楠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你怎么来了？”

苏家是中医世家，苏木更是自小就对中医学喜爱非常，到如今，他已是全国最年轻的中医科主治医师之一。此时时间尚早，他不在中医科里坐诊，忽然出现在门诊体检科的走廊上，着实不太寻常。

苏木摇了摇头，也有些无奈，“主任叫我来帮忙的，他说这边学生太多了，检查速度太慢的话，要影响医院的正常运行了。”顿了顿又道：“要我说，直接派体检科过去学校里不是挺好的吗？”

陆梓楠点点头，也不多回应他，可是看到好兄弟来接自己的班被奴役，心里还是感到很开心的。

陆家主西医，苏家主中医，两家是多年世交。而陆梓楠和苏木更是从小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长大后也一起考进了同一所大学，陆梓楠读西医，苏木学中医。加之苏木连连跳级，最后竟然和陆梓楠一起分到中心医院里工作。

陆梓楠进外科，苏木进中医科。

“要抽支烟吗？看你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苏木说。

“很明显吗？”陆梓楠低笑着，拍了拍苏木的肩膀，“你继续，我先走了。”

来到车旁，他打开车门，利落地坐进去，调整好坐椅，才稍稍舒了一口气，不由得再次揉了揉眉心。

他虽然年轻，可是这么一夜一夜的忙碌，身体到底是有些吃不消的。

可没成想，就这么一晃眼的功夫，再抬起头来时车前却突然冲出来一个女孩子，直把他吓了一大跳。他还没来得及按喇叭，那那女孩子转瞬间便又跑到了他的车窗旁。

许是跑得太急，那女孩子的两颊上都通红通红的，好似冒着热气，眼睛却很是明亮，一瞬不瞬地盯着车里得自己，像是生怕车里的他会跑了一般。

此时她正微微弯着腰，似是犹豫了一下，才抬手轻轻地敲了敲车窗。

陆梓楠轻佻眉梢，心下有些纳闷，不禁再次打量她的眉眼。

他确定自己并不认识眼前的女孩。可是看着对方坚定的眼神，并且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也只能妥协地按下了车窗。

只见她原本就红扑扑的脸蛋随着车窗地下降，竟然越发红润起来，那抹亮丽的艳色顺着脸颊竟一路蔓延至耳后。陆梓楠看的实在有趣，也不出声提醒她。

两个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对看了片刻，女孩子终于回过神来，轻轻咬了咬唇角，皓齿微露，她好似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轻轻呼出一口气来。

“你，你是南山吗？”

暗自带着犹疑的甜糯声音，于自己而言本该是一个绝对陌生的存在，却不知为何让陆梓楠听出了几丝莫名的熟悉。

可此时，陆梓楠却不是因为这声音而出神，而是因着这句简单的询问，便让他彻底愣在了原地。

她是谁？又是怎么知道他就是“南山”？

莫娴被陆梓楠紧盯着的目光看得心里一阵阵打鼓，怕自己认错了人，更怕，她这样莽撞地冲过来会招来他的不喜。毕竟，很多圈子里的大大们都不喜欢暴露自己的现实生活。

可是……她好不容易才遇见了他，如何能舍得放弃这个机会呢？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淌着。这一处的两个人彼此都没有着急出声，只静默地看着彼此，一个审视，一个焦灼，四周静谧无声，耳边只余秒针跳跃的滴答声越来越清晰。

“我似乎……并不认识你。”

莫娴正紧张地胡思乱想，听到陆梓楠略带疑惑的声音，便是一愣。

听着他的话，莫娴便知道自己赌对了。心情更是激动的无以复加，可是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只能拼命地点点头，又摇摇头。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并且清晰地听到他的声音，没有隔着耳机，不用通过电子信号。熟悉的声线，带了几丝无奈的低沉，却犹如清泉划过耳畔，于盛夏之中带来几缕微凉。

“你为什么认识我？”陆梓楠看着面前女孩子盯着自己呆愣的表情，已经无比确定是自己的粉丝无疑，可心底那丝挥之不去的熟悉感，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莫娴怔了一怔，终于从那声音里艰难地拔出自己的思绪，“婷宝！啊！不对！我是婷宝的妹妹，我叫娴宝！”

婷宝？娴宝？她是婷宝的亲妹妹？

“怎么哭了？”陆梓楠正在思考婷宝的妹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一转眼却忽然发现女孩的眼眶不知何时变得红红的，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得知也许是网络社团里朋友的妹妹，加之对方也是自己的小粉丝，陆梓楠的语气也不再如一开始那样冷硬，看着她眼底含泪，便随手抽了两张纸巾递了过去。

莫娴看着纸巾，又是一怔，不由得摸上自己的脸颊，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一不小心哭了出来。

在自己偶像的面前，如此毫无形象可言，真是有点丢人呢。

她接过南山递过来的纸巾，咬了咬唇，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虽然还是有些黯哑，却也能勉强成句。

“我是莫娴，莫婷的妹妹。”许是怕陆梓楠不信，又特意加了一句：“我们是双胞胎。”

陆梓楠点点头，饶有兴趣地看着莫娴红扑扑的小脸蛋，微微笑了一下，随即像个邻家大哥哥一般摸了摸莫娴的脑袋，掌心稍触即逝，“嗯好，我还有事，先走了。”

话落，他转过脸来，重新启动起车子，想了想又探出窗外，“小姑娘不要随便跑到路中间拦车了，很危险。”

说罢，也没再看莫娴的反应，利落地一踩油门，便开车离去。

只留下莫娴一个人呆呆地望着陆梓楠远去的车子。

思绪放空，双眼出神。

他……摸我的头了！

南山摸我的头了！他还关心我了！

哈！哈！哈！哈！哈！……

呀！忘了问名字！

好可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