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天气酷热难捱,陈琳因为放了假,就守在家里陪我,其实我近半年来状态一直都很不错,然而令我们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是,就在这个夏天,我的病情却突然加剧变化,就像一场突入而来的暴风雨一般猛烈。
我很快又住进了省院,不得不接受第三阶段的化疗。
也许是经过了前几次的治疗,我的身体已经对药物产生了一定的抗体,所以这次的化疗过程,竟然让我前所未有的痛苦,几乎是痛不欲生的。陈琳的样子也跟着我的病情一样,一天天的恶劣下来,有时候几天几夜的不合眼,就守在我跟前,许是怕我在她不注意的时候悄悄的从她的世界溜走吧。老妈和陈姨怎么劝她都不起作用,后来干脆就休了一学期的学,只为守候在我身边。
这次真的很难,我自己都觉得很难熬过去,可是陈琳啊,真就成了我心头难舍的痛。
我的下肢已经完全不能动弹,就连手臂活动都成了很困难的事情。四个老人都放心不下陈琳,可又不好意思出面阻止,只好特意请了个小护士来帮忙,可陈琳从不让那小护士碰我,每次给我擦洗都是她亲自动手,甚至都不让那小护士在一边帮忙。****着喑哑的嗓音调笑她,“不至于吧?”
她娇憨说,“你只属于我一个人。”
其实我明白,她也知道我时日无多,无非是想多为我做些什么,可是我又怎能忍心让她如此劳累?
第三阶段的化疗之后,我的病情并没有得到很好的遏制,反而有更加严重的倾向。
有一次我迷迷糊糊的清醒过来,听到病房外的两个小护士在交谈。“六号房的病人早就没有希望了,可是他女朋友好像一直都不肯放弃。”
“可不是咋地,我早听主任们说过了,可惜了那么好女孩子,年纪轻轻就……”
她们的话还没说完,陈琳就像一阵风似得冲了出去。然后我迷迷糊糊的听到楼道里的混乱,以及陈琳歇斯底里的叫喊,我知道她憋了好久,借机会发泄发泄也好。
第四阶段的化疗几乎没起到任何作用,主治医师也表示无能为力了。那次我迷迷糊糊的在病床上听见他们的对话。刘医生说,“我已经和北京的专家认真的讨论过患者的情况,照目前的情况已经不可能有什么奇迹发生了,再这样继续化疗下去也不过是增加病人的痛苦而已,不会对他有任何的好处的。真的没有希望了!”
陈琳突然像发了疯似的叫喊,“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一定还有办法,一定还有办法的对不对?……”
听着陈琳这样的无助叫喊,我真的好难过,比死还要难过,可是眼角干涩的要命,就是想挤出几滴眼泪来温润下都难以实现,嗓子更是发不出一句话来,我知道他们说的都对,这样的我还不如早点死去的好,拖累的大家都快要奔溃了。
九月底的时候,由我姑的联系,我转院到西安接受一套新的治疗方案。
王瑾就是这个时候来看我的。萧阿姨说,“这种情况,如果不告诉瑾瑾,万一有一天她知道了,她绝对不会原谅我们的。如果……那样对她太残忍了!”
王瑾见到躺在病床上,全身浮肿的像个大水袋一般的我,泪水像泄了闸的洪水,一涌而下。奋不顾身的冲到床前问,“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我该如何回答她,别说发出声来,连张嘴都困难。
也许只有陈琳才明白我的痛苦。她拉住王瑾说,“你别这样子,虽然他现在意识模糊,也不会说话,但是你这样子他肯定会很难受的。医生说了他需要静养和休息。”
王瑾一把推开陈琳,歇斯底里的吼叫道,“你住嘴,都是你们,都是你们串通一气的欺骗我,混蛋!“
可能是病房里太吵了,一下子进来好多人,有医生也有主任护士,很快他们都被请到了病房外面,只留下陈琳安静的守在我旁边。
以后的一段时间里,王瑾常常替陈琳来照顾我,只是她因为之前没有做过类似的或,很多地方则显得笨手笨脚的,每次都弄不好,好几次都把我手背擦破了,然后陈琳怎么也不让她照顾我了。“你还是回学校去吧,那里才是属于你的世界,我相信萧也是这个意思,否则他当初就不会瞒着你了,他希望你一生无忧,过的的快乐,现在这样子是他最不希望的。”
王瑾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固执在病床前安静的陪了三天。三天里她一句话也没说,虽然两眼泪光闪闪,却始终没再流出一滴。静默着的空气里,涌动出来的确实千言万语,毕竟我们之间的距离那样近过,即便是不用言语,我们也能懂得对方心里的话语。我们的一生中也许不会只爱一个人,但是总会有那么一个人让我们笑的最甜,伤的最痛。也许我们正好是这样。
王瑾走了,真的走了,从我的心里走了。现在能让我牵挂的只有陈琳,她成了我心口难以愈合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