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发奎颤抖着声音反复在强调一句话，那就是田玉龙不是人，具体的事实他也不说，我真想伸手给他一巴掌。
这一回刘组张抢先了，不过他只是‘啪’一声拍在桌上，声音在堂屋内一阵回响。
“黄发奎，我们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需要我们做的事情做了，再绕什么圈子你觉得还有必要吗？如果真那样的话，我看保护你的你的妻儿也就没那必要性，你觉得我们在这里待过之后，你背后的那群人会相信你什么都没说吗？”
打心里对着刘鹏组长写了一个大大的服字，一针见血，黄发奎听他这么一说，除了浑身抖动的更厉害之外，立马就开口说事。
从黄发奎嘴里出来的田玉龙形象和田大光所说的差不多，田玉龙就是村里有名的混子，不仅仅到处借钱，还到处欺男霸女，遇到谁家的小媳妇长得好看总会无底线的调戏，到后来田玉龙这个恶瘤居然成了外姓人嫁进田家村最大的阻碍，甚至有的为了躲避这个田玉龙，结婚之后直接就出去打工不再回来。
“刚我说的那些还只是他恶行的一点，田玉龙除了强行霸占雷富丽之外，对自己的母亲经常也动手动脚。”
黄发奎的嘴一撬开，话也就多起来。
“唉，事到如今，我知道自己可能没法活了，什么都告诉你们吧。田玉龙的母亲实在是忍不了这畜生一次次的羞辱，最终决定让自己的弟弟苏有国一起到这里生活，以为有人能管管他会好一点。结果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黄发奎说到这儿的时候吞了一口唾沫停了下来，我把话头接了过去。
“没想到这个畜生更加变本加厉，每次喝完酒回来不仅骚扰自己的母亲苏有琼，还打过苏有国很多次。后来他们实在没办法就找到我，让我出主意解决田玉龙的问题，我劝解过好多次，挨打也挨了不知道多少次，都没有作用。”
“再后来他和雷富丽的事情被打工回来的田大中知道了，这个田大中不是个东西，不敢去惹田玉龙，成天就知道打自己的女人。雷富丽怕再挨打，直接躲进田玉龙的家里，田大中连屁都不敢放一个，还灰溜溜的又去新疆打工了。”
黄发奎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在往我和刘鹏组长上盯，我俩用同样的目光怼回去，并随时在分析着他每一句话是的真与假。
“说说吧，田玉龙后来是怎么死的？我们需要听到的是整个过程，至于他该不该死这得由法律来决定，而不是你们。”
我理解不在其中，不知其害的道理，但无论怎么样都不能作为杀死田玉龙的理由。
“两位警察同志，我能不能抽口烟。”
“可以，当然可以！”
刘鹏组长回着话，并先我一步从兜里摸出烟来，扔给我一支，自己也点上一支，最后才弹出一支仍给了黄发奎。
我看着刘鹏组长一气呵成的动作，有些想要打趣，但忍住了，估计他那烟瘾早就已经发作的不行，只是因为正在现场审讯的紧要关头给忘了。
“不用，不用了，我不抽这样的烟，我自己有烟叶。”
黄发奎从八仙桌下的抽屉里捣鼓了几下，摸出大把烟叶，用颤抖的双手看了看，眼角非常落寞，然后像打定什么主意似的，胡乱的裹在一起点上了。
刘鹏组长把自己扔出去的烟收回来重新放回烟盒。
“你不抽我还省了！说吧，接下来该继续了吧？”
黄发奎重重地抽了一口，然后夹在已经发黄的手指里，整个人突然就老了很多的模样。
“后来苏有琼来找到我，问我到底该怎么处理田玉龙。还告诉我说她想杀了这个孽畜，我劝过她，说杀人是犯法的，但最后他们还是把他杀了，是趁着田玉龙喝酒熟睡之后，苏有国用锄头砸死的，第一下还没有死，苏有琼又补了一下，后来苏有国将家里的大石磨搬进了后山上的山洞，把田玉龙的尸体压在里面，要他永世不得超生，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的，哎…。”
黄发奎将这件事说出来之后长叹了一声，眼角却渗出了泪花。整个人都已经瘫软在桌前。
“黄发奎，我们需要的是真话，而你却还在撒谎。”
思索了几秒，我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黄发奎的脸上明显散出一丝慌乱。
“警察同志，我已经将经过仔仔细细的告诉你们，我没有撒谎，到了今天我也没有必要撒谎。”
是吗？我就说一点，苏有琼姐弟俩想要杀掉田玉龙这件事情为什么会找你商量？就因为你是村支书？而且你对整个案子的每一个细节都非常了解，难道说这姐弟俩杀了田玉龙之后，还要专程跑来给你讲过程？说吧，你和苏有琼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或者你根本就是田玉龙的父亲。”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怎么可能是哪个孽畜的父亲，没有，真的没有…”
黄发奎突然来了精神，极力在否认这事，只是越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又萎靡成了一团，缩在桌子旁。
“他不是我的儿子，但我已经把他当做儿子，都怪我，都怪我…”
黄发奎突然用脑袋连连的撞桌子，而且都使上大劲儿，我和刘组赶紧把他拉开，即便是这样，脑袋上已经多出几道长血印。
“黄发奎，有什么话好好说，该怎么处理我们会处理，自残可不是办法。”
“哎…”
黄发奎仰天一望，老泪再次横飞。
“两位警官，都到现在了我也不瞒你们，田玉龙真的不是我的儿子，但从小我就把他当做自己的儿子养。”
“你的意思是你和苏有琼？”
我有些明白了，也就插上了这么一句，黄发奎闭着眼睛重重的点了点头，算是认了，如此也就能充分解释为什么苏有琼一有事就会来找黄发奎。
“二十几年前，我看苏有琼孤儿寡母的总是被人欺负，也就时常帮会一把，后来我当了这个村支书，也就明里暗里都会多照顾，有一天晚上苏有琼主动来找我，然后…”
然后的事黄发奎没有直接说出来，但内容能够猜到。
“自从那次之后，我就更加照顾他们，苏有琼也时不时的会到我这儿来，都怪我们太宠田玉龙，要什么给什么，结果成了这样的孽畜。”
我走神了，脑子里居然在回绕这个故事，怎么就感觉越来越精彩，回过头来，却又有那么一丝感慨。
“黄发奎，你有没有想过，你在照顾苏有琼孤儿寡母的时候，你家里还有一个孤儿寡母需要照顾？只是贪图一时之乐，被你美化了吧？”
我也是嘴贱，脑子里的话秃噜了出来，黄发奎一下又激动了。
“没有，我没有，那个时候我不知道自己已经有孩子，我以为那门亲事早就已经黄了，我没有，我真的只是想照顾苏有琼孤儿寡母。”
“啪！”
刘组又往桌子上一拍，估计是看我们的话题偏了，及时拉回来。
“黄发奎，说吧，杀害田玉龙是不是你的主谋？”
“不是，我不是主谋，我去的时候田玉龙已经死了。”
“你撒谎，那是谁的主意把尸体搬进后山的山洞？还用大石磨压住？苏有琼就是再恨自己的儿子也不可能让田玉龙永世不得超生，那毕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说，是不是你的主意！”
刘组连珠炮样的几句话，黄发奎脸色越来越白，想要极力的否认，却又接不上话头。
“没有，我没有，不是我的主意，是他们的主意，他们的主意。”
“他们是谁？”
“他们就是……”
黄发奎说到这儿的时候整个人突然耸立不动，出了状况，我心里一惊，他娘的千万别又上演电视剧，一旦说到紧要关头人就没了，黄发奎这么大岁数，又是一阵激动，发生这样的事不是没可能。
“黄发奎，你…”
我和刘组同时起身，伸手想要扶住黄发奎，结果都没有抓住，黄发奎从耸立的状态直接趴在了桌上，目光也有些呆滞起来。
“黄发奎，黄发奎…”
没有回应，我真急了，他是目前唯一的突破口，要就这么挂了，不定又得费多大的事才能找出线索。
“没事，我死不了，我接受审判，都是我做的孽，我交代，我交代！”
趴在桌上的黄发奎突然开口，并告诉我们他愿意交代。我重重的松了一口气，还好这不是电视剧。
“说吧，我们都听着！”
又是一会儿之后，见黄发奎迟迟不再开口，我不得不出声提醒起来。
“他们，都是他们交代我这么做的，一切都是他们，他们让我在村子里发米，还免费给村子里的狗打针，我知道那不是疫苗，但我不敢说，他们威胁我，还给了我很多钱。”
这一回黄发奎的语速非常快，几乎就在连续‘他们、他们’，说完之后目光再次呆滞。
“他们，黄发奎，你说的他们到底指的谁？是那几个进村的勘探人员吗？”
“他们让我找一个人杀了他，然后用大石磨压在那个山洞里，让我杀人我很害怕，就在那时候苏有琼跑来找我哭述，我也就立即下定了主意！”
黄发奎并没有接我话的意思，而是又自个儿说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