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翩翩看了他一眼,回想当初是五哥将果儿交给自己的,恍然道:“你的意思是……果儿其实是我五哥的儿子?他怕难为情,故意说是大哥的?其实大哥根本不知情?”
赫连玥没好气地赏了她一个爆栗子,“笨,你就这么看低轻你们钱家家风?你觉得你五哥有那个胆子?就算有,他要在外门养一个儿子,还需费那么大的周折?明知你早晚也要回祈国的,他托付给什么人不好?要托付给你这个妹妹?”
钱翩翩侧头想了想,觉得他似乎说得有点道理,又问道:“那你说,他为什么要托付给我?”
他看着她,正色道:“因为我。你大哥是看重我的势力,他知道果儿跟着我们,我定能保他平安。”
“可如今也不见得他平安,你看他跟着我们,吃了多少苦,差点连小命也丢了。”
“那是意外,当初你大哥预见了祈国局势不稳,恰逢我们回燕国奔丧,便将果儿托付给我们,好让果儿远离是非之地。只是他没想到我这趟回燕国,竟闹出那许多波折,更没想到,姬恒会暗中联合燕九构陷我。”
钱翩翩终于想到了问题的关键,问道:“大哥这般用心良苦,果儿究竟是什么身份?”
赫连玥看了吃得正香的果儿一眼,缓缓道:“看如今祈国的局势,若我没猜错,果儿便是钱家力推上位的前太子遗孤——姬兰。”
“前、前、前太子遗孤?”钱翩翩诧异得差点拢不上嘴,一旁果儿吃得开心,一脸天真无邪,见钱翩翩看着自己,冲她嘻嘻一笑,甜甜地喊了声:“姑姑……”
这孩子果真是太子遗孤?钱翩翩回想先前种种,不得不承认赫连玥说得有道理,只是……若果儿就是太子遗孤,姬恒知道吗?他差点就间接害死了果儿。
她从心里希望姬恒是不知情的,虽明知现在的姬恒逐渐让她感觉陌生,她但仍是不愿意将他往那个方向想。
但这个想法很快就被赫连玥无情地打破了,他早已从苏宙口中得知他落水后的事情,“若说之前我只是猜测,那么经过燕九这事,我可肯定,果儿就是姬兰。若姬恒只以为果儿是你侄子,他既能让他的人保你须发无损,为何就不能保果儿平安?”
他顿了顿,目光自果儿身上移开,看向钱翩翩,一语道破,“因为他早就知道,果儿就是姬兰,果儿死了,他便顺理成章,登基为王。”
钱翩翩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双唇囁嚅了几下,一个字也说不出。半晌,她才低声道:“可是……可是……他若有那野心,为何先帝驾崩时,他会承认太子尚有血脉在世?他若不承认,凭我父亲如何说,也只是片面之词,难以服众。”
赫连玥嗤了一声,“他敢吗?公然和钱家唱反调,不怕得失了这个大靠山,不怕钱家转而支持别人?他是个深谋远虑的,知道有些事情急不得,当徐徐图之,当时的情形,不由他不服软,可他得到的好处却是实打实的,立竿见影,他那两个哥哥,一个死,一个成了傀儡。将来就算果儿登基,一个连话都说不完整的幼童,能有什么作为?他身为扶持果儿登基的亲王,还不是一手遮天,唯他独大?”
她低声替姬恒辨别了一句,那声音低得连自己也觉得苍白无力,“所以……他根本没必要加害果儿……”
他马上反驳道:“他当然没必要去加害他,他不过是明知他有可能死于意外而不去阻止而已。就算将来钱家拿此说事,他大可推脱他并不知情,谁让你们钱家一直防着他,将果儿藏了起来。”
他的话句句在理,让钱翩翩心里似塞了个团乱絮般难受,她看看果儿,半年多的相处,她已习惯了他就是自家侄儿,她喜欢听他喊自己做姑姑,喜欢他依赖和信任自己,此时得知他的真实身份,既怜惜他的身世,又感不舍。
她替果儿擦掉嘴角的肉汁,问道:“那我们何时回祈国?大哥他们这么久没我的消息,怕是急坏了。可若是现在走……”
现在走的话,江湖上那些为了赏金要杀赫连玥的亡命之徒,怕是早等在路上。
赫连玥却是一脸不在乎,“不急,果儿的病还需每日针灸,这里好吃好住,且让他好好休养。”他忽尔一笑,又道:“他可是你们祈国的一国之君呢,趁这段时日我好好教导他一番,让他记着我这个挂名姑父的好,将来长大成人好好报答我们。”
钱翩翩噗哧笑出声,摸了摸果儿的脑袋,“果儿听到没?你可要记着姑姑和姑父,不可忘了,知道不?”
果儿嘴里含着米饭,含糊不清地嗯嗯几声,将他爱吃的糖醋骨推到钱翩翩面前,“吃……姑姑……吃……”
小家伙还会疼人呢,钱翩翩欣慰地应了,“果儿也多吃点,肉肉才能长回身上。”
用过饭后,果儿一直黏着钱翩翩不肯离去,好不容易哄他睡着,苏宇才进来将他抱走。两人终于觉得耳根清静了,相拥着坐于长廊上,看楼外万家灯火,互诉衷肠。
钱翩翩听着青楼里那些熟悉的琴乐鸣奏,想起前世自己被卖身青楼时种种际遇,一时感慨万分。那时的自己,曾经多么希望有朝一日,能和叶咏青似如今这般,忘却尘世烦嚣,静静地相拥片刻。
想到叶咏青,她便忽然想起灵犀圭来,猛地一惊,定定看向赫连玥。原本惬意地搂着她的赫连玥,被她这一惊一乍的样子吓了一跳,问道:“怎么了?”
钱翩翩看着他,神色极为担忧,甚至还有点惊惶,“玥,你的灵犀圭呢?你那晚落水,身上携带的东西都掉光了,我们的船也烧毁了,那……那岂非连灵犀圭也没了?”
赫连玥看着她惊惶的神色,方才还含着盈盈秋水的眸子渐渐冷了下来,“没就没了,又如何?”
钱翩翩倒抽一口凉气,急得语调也有些凌乱,“怎能说没就没了?那灵犀圭对我至关重要,你快想想你藏到哪了?若是仍在船上,那船的残骸没准还在,我们马上回去找。不对,之前在船上,我都翻遍了也不见有,你……你可是放在丹夏了?还是留在蓟城?”
见他沉着脸不言不语,她急道:“哎,你快想想啊。”
他抿着唇看她,半晌才道:“你就只关心你的灵犀圭?我落水后,身上所有东西确实都丢了,月姬,青青没了,还有阿虎,它……它为救果儿,也因力竭而亡,怎么不见你问我一声?那东西究竟有何神通,竟能让你念念不忘?”
他语气平静,却冷冽似冰,钱翩翩怔住,方明白到他这是生气了。
“阿虎……阿虎死了?”
重逢的喜悦太过巨大,果儿的身世又太让她震惊,以至她一直没留意到以往与他形影不离的阿虎,竟不曾出现过,“我……对不起,我实在没想到,阿虎竟不在了。”
她还记得,小时候被他掳走的那次,阿虎就已经在他身边。月姬、青青也就算了,可阿虎是他自孩提时便在一起的玩伴,早已是他的亲人,如今阿虎死了,他心里该有多难受。
“玥,是我不好,你……你别难过。”
她心里也觉难过,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他,只好伏在他怀中,笨拙地让他别难过。
她静静地搂着他的腰,听他因愠怒而变得急速的心跳,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不善言辞,连怎么安慰他也不懂。她虽很想知道灵犀圭的下落,可也知道此时此刻,绝不是问这个的时候。
良久,赫连玥起伏的胸膛渐渐平息,伸手抚了抚她的背,“罢了,逝者已矣。阿虎年纪大了,我早知它寿阳不长,只是,它真的离开时,仍禁不住难过。”他将她搂紧,声音有些落寞,“翩翩,我小时候特别怕一个人呆着,总觉得那些宫墙那般高,殿堂那般森冷,让我心生恐惧。自我有了阿虎,便不再害怕独处。那时我便明白,其实我并非怕那些高墙和殿堂,我只是怕寂寞。”
他顿住,将她的脸捧起,眸光灼灼,热切而期盼,“你看,我如今有了你,我也只有你,我只愿能执你之手,度此余生。翩翩,别再让那些无关的人和事横在你我之间,好吗?”
她望着他,难过又怜惜,眼里浮起氤氲的水气,她想说些什么,他的唇已覆了下来。柔柔的,浅尝辄止,在得到她的回应后,再逐渐变得热烈……连日以来的相思之苦,此时终于得到释放,身体里的欲望也变得有恃无恐,似瞬间燃起一团火苗,扑也扑不灭。
在两人都感觉体内那团腾腾燃烧的火苗再难抑制之际,他一把将她抱起便往房里走,她羞涩的粉脸娇艳欲滴,抓着他的衣襟问道:“你……做什么?”
他大步朝床榻走去,“古人有云,饱暧思****,我们自是做此时该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