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如月出事的时候,寒无陵正在审阅火离阁送来的教学计划。他蓦地抬起头。
仙气?
虽然很微弱,但是他仍旧察觉到了那一瞬间的波动。
在凡界怎么可能会有仙气?
他放下手中的计划,微微凝眉。正当他疑惑时,天乾阁的弟子来报,天乾阁出事了。他想也不想,立刻赶往天乾阁教舍。
远远的,他就看见寂如月左侧穿着剑、一动不动侧躺在地的景象。
他一把拨开呆站在那里挡了他的路的程绮雯,半蹲下来来探寂如月的气息。
谁知他手刚伸到寂如月鼻前,地上的人儿一下子睁开了眼,满眼都泪盈盈的,开口就问候起别人来:“他奶奶的,你怎么来的这么慢,我胳膊都撑麻了。”说完呲牙咧嘴的撑起身子,“快……把剑弄下来。”
寒无陵这才注意到,那柄剑其实是一半刺入她的身体,一半在她的体外,被宽大的道袍挡着,看起来就像是整个都穿透了她的身体一样。她的右手又紧紧的抓着剑,才没让剑乱动。不过看着剑刺入的方向,怕是卡入了骨头里,这倒有些不好处理了。
他皱皱眉,一边以法术为寂如月止血,一边握上剑柄,刚要拔剑。“等等!”这一声断喝,完全看不出来她是个负了重伤的。
寂如月泪光莹莹的看着寒无陵:“我怕疼……”
寒无陵松开握在剑柄上的手,想了想,一副正经:“那就让它长在里面。”
寂如月继续泪眼婆娑:“你欺负我……”
寒无陵义正言辞:“不多这一次。”
寂如月咬牙切齿:“……”
寒无陵挑眉:“拔不拔?”
寂如月悲痛欲绝,从容就义:“拔吧……”
寒无陵满意的点点头,手再度攀上剑柄。
一声悲嚎划破天际。
围观的群众纷纷侧目,目不忍视。
大家不忍看的,自然不是寂如月,而是寒无陵被寂如月咬得死死的胳膊……
时间转回寒无陵拔剑之时。
说时迟那时快,寂如月一口咬上寒无陵的胳膊,骨肉分离的疼痛她也只是轻声闷哼,反倒是寒无陵毫无准备一声哀嚎。还好寂如月很快就晕了过去。
从此之后,寂如月和寒无陵的绯闻从大家暗地里的猜度相传升级为光明正大的议论。对于寒大司业与寂如月的当众调|情,灵浮有多少女子羡慕嫉妒恨得揉碎了心肝,就有多少男子暗暗偷笑少了一个强大的竞争对手。
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且说出事当日,寒无陵为寂如月拔出剑,就直接抱着疼昏过去的寂如月回到沐月居。这时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景疏沐大掌阁才慢悠悠地出现在教舍,对于沈媚儿等三人的请罪,只是对着沈媚儿冷冷笑了一笑,便拂袖而去。
他去的也是沐月居。
天乾阁他并不想多花心思,可有那么一个不可能配合他、背后又有人撑腰的长执事在,他也只好玩些手段,好名正言顺地换个长执事。
他也没想到自己的纵容竟然造成寂如月的无端祸事。任自斌做事再不计后果,用自己的女人来害“寒无陵的女人”,以扣他一个管教无方、玩忽职守的罪名,也有些太……蠢了。
如果天乾阁要死一个人来证明他这个掌阁不合格,那一定是要死一个背景足以让灵浮宫也忌惮的人。这样的人在天乾阁不多,也不少,但绝对没有寂如月。任自斌应该清楚的很。
想来,是有人自作聪明了。
沈媚儿?
想到这他反而勾起了嘴角,身形一晃,随风进入竹屋。
小屋床前,寒无陵专心致志的用法术为寂如月疗伤,白玉般的额角微微沁出一滴汗。床上的人儿时不时的哼上一声,眉头皱得像被团成一堆布料,皓白的牙齿狠狠咬着没了血色的唇。她胸前一大片暗紫色的痕迹,仿佛一大朵失了生命的莲花。
直至寒无陵收了手,她面色才缓和下来。
景疏见寒无陵运功已毕,才问道:“这么严重?”
寒无陵长呼出一口气,调了下内息,“只差一点。”
只差一点,剑就直入心脏。那个时候,谁也救不了她。更何况她的脉虚而浮,先天不足。又强撑着,等到他来。
寒无陵沉吟许久:“方才,可察觉到仙气?”说罢他冷冷的看向景疏。
从景疏进来起,寒无陵的脸色就很难看。起初景疏还以为是他为寂如月疗伤耗损了真元的关系,现在看来,不光如此?
景疏的视线移回寂如月的身上,他伸手向寂如月的额头探去。他的手覆上寂如月的额头,分出一丝灵识探入她的身体。
待运行一周天后,他怔忪片刻,才道:“她虽体质与旁人不太一样,可这身体对剑伤的反应明明就是个凡人。况且,你刚刚也应查过了,此刻她体内可是一点仙气也没有。”
寒无陵沉默下来。
景疏见寒无陵仍旧不语,有心试探他的想法,便缓缓的故作遗憾状说道:“她受了重伤,重伤不治也是常情。”
寒无陵锁眉,良久,才摇头:“罢了。”
他这样一说,景疏当即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一副了然的样子:“放心,即便是亲爹来了,你我现在的样子他也认不出。”
寒无陵抬头瞟了他一眼,复又看向寂如月:“你很高兴?”
景疏理所当然:“自然高兴。有人敢与你叫板,可是难道一见的风景。只是她如今这般半死不活地躺着,却不太有趣。”
听罢这话,寒无陵突然起身,翻手间变出个瓶子丢给景疏。一边往外走,一边道:“你懂些医术,就交给你了。”
景疏还没来得及拒绝,寒无陵已消失不见了。他拔开瓶塞,在鼻前闻了闻,眉眼之间流转出脉脉笑意。
三转凝神丹,修界都难得一见的二品灵药,就这么给了这丫头。寒无陵啊寒无陵,你难道是动心了吗?
将药喂入寂如月口中,又运功替她将药化开,渗入她浑身经脉,景疏的工作这才算堪堪完成。他见寂如月脉象渐渐平稳,替寂如月掩好被褥,便也离开了。
直到半夜,寂如月才醒转过来,身上虽有了力气,但伤口的疼痛却没有因此而消减,她的大脑也因此异常的清醒。
沈媚儿,这一次我记下了。
她幽幽的看着房顶,一双拳头握的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