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自四楼蔓延开来，升起袅袅黑烟，在黑暗的夜空中，添上一笔更加浓墨重彩的黑暗。
花子提着抢，歪斜着身子，一步一步从楼道走下来。沉默着，一瘸一拐，看不出喜怒，身上沾满血污，从医院大楼里走出来。
骡子直起身子张望着，直到花子从黑暗里勾勒出了些许轮廓，他便大声叫道：“别开枪，别开枪！”他说完便不管不顾地跑到花子跟前。
骡子将花子整个看了一遍，确认了他没有大碍，又朝他身后张望了好几眼，他向前走了几步，干哑着嗓子问：“花子，封，封哥呢？”
花子抬头看了他一眼，两行清泪一下从眼眶中流了出来，流下他光洁的脸颊，花子看着他，哑着嗓子说：“我去迟了一步，我赶过去的时候封哥已经被他们杀了！”
骡子闻此言语，顿时如遭五雷轰顶，瞪大双眼，摇晃着高大身子向后退了几步，那张坚硬的脸庞也一齐颤抖起来，像是在极寒的冰天雪地之中，牙齿不住的打起了颤儿。
忽然，他牙齿紧紧一咬，脸颊的肌肉坚硬成两块石头，眼神化成坚决的利剑，脸色也随之一低，埋头向里面冲去。
花子一把拦住他，“你要干什么去！”
“封哥还在里面，我要把他救出来。”骡子头也不抬低声说道。
“他死了！”花子冲他大声吼道，手更是使劲拦住他，任凭骡子力气再大，也前进不了分毫。
“封哥的尸体还在里面，我要把他接出来。”骡子低着头继续说道。
花子忽然松了手，和他背对着站在一起，“没用了。看见上面的烟了吗？他们放了一把火，把里面全烧了。你现在去就是送死，你以为他会想你进去送死吗？”
“我要把他接出来。”骡子低低说道。
花子转过身去，手搭在骡子身上，面无表情说道：“骡子，我们才是真正的兄弟。”
骡子突然抬起头来，眼神冷冷瞪向花子，牙齿又开始打起颤儿来，“他也是。”他说完就要朝里面冲去。
“拦住他。”花子高声一叫，四周的兄弟立马上前将骡子团团围住。
“滚开。”骡子大骂一声，挣脱他们还是要向着里面冲去，尽管他一身蛮力仍旧架不住人多，只剩下一声声咆哮，咆哮又变成一声声哭嚎。花子走到他身边，提着枪把砸在骡子脖子上。
做完这些，花子转身看向医院对面的大楼，那边的枪手还在，在旁边的窗子里，严力如尊雕塑看着对面渐渐弥漫的烟火，他抬起手，面无表情按下手中的对讲机，向着里面走去，枪管也收进黑暗。
吴君锋沉默着走到花子身边，“节哀顺变。”他说道，语气比以前冷淡了许多。
花子冲着他挤出一丝凄惨的笑，对他说：“吴老大，姓孙的人应该也快要到了，我们还是先退避一阵吧。“
吴君锋点了点头，又问道：“许白山呢？”
“也死了，里面没有什么活口。”花子答道，吴君锋沉默了一阵子，便冲着周围一招手，他们便扛着晕倒的骡子匆匆离开。花子离开的时候，只见到一个身穿黑衣的女人医院奔去。
黎婉潜入医院周边的时候，花子他们刚刚撤走，孙老蛇的人也到了附近，很快就要到这里。
“严队，现在里面是什么情况。”黎婉单手捂着耳朵，站立在墙边，小心观望着前方的情况。
严力叹了一口气说道：“自从他到了四楼之后，我便失去了他的踪影，再看他兄弟撤走时的样子，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黎婉的眉头一下皱了起来，露出些许哀伤的神色，她轻声说道：“我要进去看看。”
严力沉默了一会儿，这套通讯设备可以互联，吴国栋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自己小心，严力会给你支援。”
黎婉不再言语，迈步向医院大楼奔去，很快她就来到了四楼，浓烟从中间的一个房间滚滚冒出。她扯过一块布捂着在脸上冲了进去。
房中的火势很大，在燃尽的一处一具焦黑的尸体躺在那儿，残存着还未烧尽的衣角。
黎婉看着熟悉的衣角，怔怔立在原地，眼皮跳动了一下，走上前去触碰着尸体，尸体还很烫，她的手指很快就烫起了几个亮泡。
尸体已经被烧地面目全非，在尸体的后腰出还插着一把匕首，匕首插的很深，应该就是致命伤，黎婉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将尸体翻过来，尸体脑袋一歪，一个拇指大小的圆圈从耳中滑落出来，黎婉看着那个通讯器，她知道所有的希望已经飞灰烟灭了。
她有些颤抖着捡起那个通讯器，还是不死心地借着火光仔细查看，终于悲怆说道：“关封死了。”
耳中一片沉默，严力忽然提醒道：“他们的人已经到楼下了，你赶快离开。”
黎婉忍着灼烧想将关封的尸体带走，四顾时放下在不远处，一处没有被火焰吞噬的地方躺着另一具诡异的尸体，她放下手中的尸体过去看清楚了，那是一具干尸，他没有没火烧到，但是比火烧还要干瘪。
“这里似乎发现了一具他们的尸体，应该是许白山的。”她说道，是给吴国栋说的听的。
“快将他带走。”吴国栋十分欣喜说道，黎婉将尸体捡起，那具尸体就像枯柴一般轻，尸体下面还有一个平板电脑，黎婉疑惑地触碰一下，里面立马播放出许白山的影像，她赶快也将它捡起。
“他们已经上楼了。你快走。开枪。”严力催促起来。一声令下后，枪声又响，但是这次不同，来的人居然很快有了反击，一枪打破严力狙击手的玻璃，差点将人也大掉。
“来者不善。你赶快撤离。”严力这次叫的十分焦急，新来的人兵分两路，一边阻击着严力的火力，另一边急速向着四楼奔来。
黎婉抱着干枯的尸体，忽然有些踌躇起来，她想将关封的尸体也一起带走，但是来人已经到了门口。火光晃悠了一下，烟雾笼罩着黎婉没有看清，但是严力看的一清二楚。焦急大叫道：“居然是雇佣兵，黎婉你快走！”
那人影在门前闪了一下，立马靠在门边向着里面射击，黎婉一咬牙弯身躲了过去，滚到关封的尸体旁边，只能将插在他身上的刀拔出。
就在这时，一颗手榴弹抛了进来，黎婉心神一惊，再也没法去管关封的尸体了，三两步冲到里面的窗户边，将腰间的绳扣挂着窗户上，抱着尸体顺着绳索滑下，刚滑到二楼，手榴弹便爆炸了，强大的冲击，将绳扣也冲开。黎婉从二楼跌落在地，脚顿时跛了，那尸体也摔成了两截，皮球似的脑袋远远滚开。
那边的拐角处忽然冒出了两个人，见着黎婉就是一顿猛扫，黎婉忍着痛翻滚躲开，一把提起头颅向着前方奔去，倔强地咬紧牙关，豆大的汗滴已经爬满了白皙的脸庞。
枪口已经对准了，忽然，枪响了，那边的人脑袋歪了一下，鲜血四溅，黎婉面前突然冒出一辆黑车。吴国栋一脚蹬开车门，大叫道：“快上来。”
吴国栋垂头丧气地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将一份文件放在黎婉的前面，低声说道：“死的人应该就是他。刚刚确认了刀柄上的指纹，曹泰华在老家有案底，匹配上了。还有那个通讯器，就是我们给关封的。”吴国栋挠着干硬的头发，好几天都没有洗过，现在都挠成了鸡窝。
黎婉看着旁边，旁边的玻璃柜中放着的是真正关封的尸体，吴国栋将他保留了下来。现在距离医院出事，已经过去了三天，黎婉看着玻璃柜中的那张脸，沉默不语。
她站了起来，“你要到哪里去？”吴国栋问道，黎婉沉默不语，一瘸一拐的向外面走去。
吴国栋也站了起来，黎婉背对着他低声道：“我不相信他就这么死了。”
“我知道你不好受，我也不好受，但是事实如此我们必须接受。”吴国栋的声音也低了下来。
“事实？什么是事实？”
吴国栋抬头看了一下她，“你要知道曹泰华处心积虑谋划了这么久，这种人轻易不动手，一动手就一会儿将他置之死地。那柄匕首我看来，那样的深度扎进去，就算他再有什么奇迹，也是活不成的。真正的关封就是这么死的。”吴国栋看向了玻璃柜，眼中的星火也随着他的话语说出，尽数消失殆尽。
他叹了一口气，坐了下来，黎婉的身子耸动了几下，也归于无息。
“我们现在最紧要的，就是想办法查清蛇夫人的问题。”吴国栋的话刚说完，手机便响了起来，电话那头急道：“吴处，您快过来。姓孙的手下有个人想要做污点证人，指明了只见你。”
吴国栋闻言，直挺挺地站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