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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商场的无情

自接手神话集团开始,蓝宇帆其实早就有处处碰壁的心理准备,然而奔走半个月下来,所遭遇到的各种困境却比他想象中更多也更为难受。

他在痛苦中不断的反省着:难道他果然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吗?他现在所接触到的商场,竟比他能够想象的更为现实残酷。

而已经及及可危的神话集团,一旦失去了父亲这块招牌,是否就同时失去了社会生存能力?真的就难以再回到从前吗?

他从没过度乐观的以为凭他一个刚从外面回来的人,去向别人求援就会得到帮助。如果父亲这两年来的奔走、用尽他一切人脉都无法挽救“神话”,还走到如今衰败地步的话,那他的奔走又能帮上什么实质上的忙呢?

可是他还是不愿意放弃,他愿意留下,愿意接手神话,有着他自己的目的,他只愿自己的奔走能够对公司有一点助益。

他最先去寻求帮助的,是那些曾经与父亲来往最密切、见面总是称兄道弟的人。本来他是想,若是他们没有能力帮忙或无意愿帮忙,基于自扫门前雪的心态,他可以理解,绝对不会因此怀怨。

然而蓝宇帆遭遇到的不只是拒绝,还有毫不留情的奚落!那些人看乞丐似的嘴脸让他对人性产生了质疑,简直要愤世嫉俗起来。活了二十多年,之前在内地的那家公司,虽然也已经见识到了职场的黑暗,但那还只是职场,他现在见识到的可是商场的一面。

他知道商场里不可能光明,他也不相信商场里的人性善良,但是他还是觉得至少有着最基本的利纽带和本性吧,但却被这些人轻易的在最短时间内,将他的那一点点觉得全部抹掉!

当然,不是每一个之前和神话集团有着合作的人都对他上演“四川变脸”的绝活。

有的人没这么对待他,然而,那些少数还会对他的来访展现温情宽慰的人,其实都已经在之前借给父亲许多钱周转了,他们也有自己的公司要顾及,再也拿不出更多的钱来资助“神话”了。

要知道“神话”的资金缺口可不是三五百万就能补起来,蓝宇帆通过这段时间对公司的了解,他计算至少要筹来一亿,才能确保“神话”的不倒闭与让目前停工的工程能顺利运行下去。

一亿!他去哪里弄一个亿出来?!

父亲的朋友都是些像神话这样的中小企业,若能拿出一千万现款来助人周转就已经非常勉强了,想要向他们筹来一亿,岂不是要连带拖垮人家公司?

当然,蓝宇帆在做这些之前肯定是有先做好功课,向会计师询问了父亲所有朋友的公司经营状况与私人的财务状况,才决定可以对哪些人心存多一点的寄望后,才一一上门拜访。

但,那些人,那些家业发展得十分顺遂的人,正是对神话嘲笑得最不遗余力的人。

借不到钱的情况在预料之内,他没有生气的立场;然而拿他的家事开玩笑,就令他错愕而愤怒了。

他们说:“宇帆,你从小不就离开蓝家了吗,现在怎么又回来了。如果你有心要救你爸的公司的话,其实不应该来我这里啦!你要知道,我也是努力了三、四十年才挣来这么点小小家业,你叫我把血汗钱投入那个烂摊子里,不是叫我去死吗?所以,你完全可以去找你娘家啊,他们可才是真正的大佬,只要他们愿意出手,别说你这一个亿根本就是小事啊,但就是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帮把自己女儿逼死的人哈。不过话又说回来,商场是没有永远的敌人的,只是利益够不够的问题,你看连你这个亲眼看着母亲跳楼的儿子都可以回来帮忙,所以他们应该也没什么问题的哈……哈……”

还有人说:“原来你就是宇帆啊,我可听你爸说过你好多次了,现在总算是见着真人了,虽然蓝天是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但我相信你可比他能干多了,要不然你爸怎么就把公司交给你,没交给蓝天。你说是不是。你说蓝老还真是能干呀?一下子就又多出你这么个儿子,还这么帮他……”

少数不拿他们家世做文章的人,也没什么好话。“世侄,不是我们狠心,你也不想想现在是什么世道,你家公司是倒了比救了好,更别说你爸现在已经不在了。我是个脑袋正常的商人,怎么可能拿钱借你?……你会把‘神话’经营起来?哈!别说笑了,我都不知道你是谁?在这里应该谁都没有听过你吧,一个初来诈到的小子,你凭什么说这种大话?我听说现在有人愿意买下‘神话’,我看你们还是赶快脱手吧,不然再过一阵子,你想送人都没人敢接。还有,你不要再来找我了,我可不想以后你家的债权人以为我跟你家有什么关系,找来这里要我帮你们还债。”

同样都是拒绝伸援手,然而他们除了说“不”之外,还附带了一长串打落水狗的笑弄。难以想象这些人居然曾是他家的座上客,是跟他父亲称兄道弟了十几二十年的人!

虽然蓝宇帆早已不是一个天真的孩子了,但还是面对这些情况时产生了怀疑,是人性真的如此?还是商场的世界比别的更加冷酷?

每天每天,他都在告诉自己要努力,不要失望,不要被昨天的痛苦经历击倒,不是每一个人都是这样的,不是的!他应该要对人性有一点起码的信心。这世界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这也是他在田馨身上学到的,就是因为他觉得他在田馨身上学习到了很多,所以他才有信心接下神话的,可是……他愈来愈相信当初他们在职场上所经历的那一套,放在现在的商场里不过都只是在自我安慰、只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虽然常常警告自己不要这么想,因为如果自己一但有这样的思想,田馨肯定是无法接受的,她一直都是打不死,打不怕,哪怕陷在黑暗的沼泽里,也坚信一定会有阳光。

但他无法不想啊!他不想变得黑暗,但却知道自己正不断往那个深渊沉沦而去,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他将会变得跟那些人一样吧?一样的对他人的困顿不仅视而不见,还能幸灾乐祸的在一边看好戏。他也会变得那样冷血吧?这是他决定接手神话以来第一次感到害怕,这前蓝天的那些捣乱只是让他觉得受到了挫败,而这些却让他感到害怕,他害怕自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那样心态的人是田馨和自己都不喜欢的。

手上可以拜访的名单愈来愈少,那些还没与他见面的人,都推说有事、说正要出国,让下属推拒他的来访……只要他打电话报出自己的名字,往往会得到这个结果;而他的心,从刚开始的不好意思、难堪,也熬到如今无感无觉的麻木了。

他从来不知道蓝宇帆这三个字,已然等同于瘟疫,人人避之唯恐不及。

他的心渐渐冷去,他改变不了公司愈来愈糟的困境,这些号称父亲好友的人完全是他指望不上的。他还记得自己当初对着父亲大喊:“他绝不会为了金钱做任何违背自己意愿”之类的话,那么此刻他将为自己的无知深深忏悔、为自己说过那番话忏悔。

没有经历过真正山穷水尽滋味的人,没资格说这种话。

没有真正穷到走投无路的人,没资格说这种大话。

于是他忏悔。

然而,只是忏悔又怎么样呢?又济得了什么事呢?

未来会怎么样呢?他会变得怎么样呢?

“神话”真的救不起来吗?从母亲死后,他从未觉得过自己是一个对生活充满热情的人,甚至他这次回来最后愿意接下神话集团,那也只是为了有一天能为母亲报仇,让自己在神话站稳脚根,让那两个变得一无所有,并将他们赶出去。但他觉得他的冷酷无情是有原因,也只是对曾经对不起他的人,但现在这样下去,他不得不怀疑,自己是否有一天对这世界都抱有愤恨。

或许他真的不该留下来,应该带着田馨马上回去,继续回到之前的公司,安安心心做他们的小职员,别想着进入商场,不要管这边的事?正如之前那个人所说,他这样回来会让他母亲的家人怎么想,会不会觉得他这样做就是为了钱……

他原本是可以去给他们说清楚的,可是他又不能这样做,在自己没有成功之前他不打算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任何人,包括田馨。再加上当初母亲跳楼后,所谓的家人们一个个都想着争财产,并没有任何人真正关心过他,而且还因为他姓蓝,是蓝明宇的儿子,所以他们就将他赶了出去,也正是因为这样,心高气傲的他才会接受当时他已经恨之入骨的爸爸的钱,读完学业!所以他对母亲的家人同样也没有任何感情。

想让他向他们去求助,完全没可能。是的!他是不了解商场上的事,但他可以学!他也愿意学!而且他还有一个坚强的后盾就是田馨,他相信她一定可以帮他一起走过难关,尽管他并不愿意她卷入其中。

在前途荆棘重重、未来坎坷可见的情况下,他依然选择往这条最艰难的人生路途走去。

就算努力的结果终究是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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