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齐帝国京城。郊外。
此时已经初夏,郊外野草漫生,无名的花儿星星点点,几只蝶儿蜜蜂忙忙碌碌不停,为这略显荒凉的古道旁,抹上了一点亮色。
在日暮即将来临之际,从古道的那头,缓缓奔来数十匹骏马。
马是骏马,通体雪白,极为矫健。骑手更是一身雪白短打,英姿勃发,人人背负长剑,面貌年轻,清一色的女孩,一个个惊艳绝伦,漂亮到连上天都嫉妒的女孩。
许是赶了许久的路,每匹马皆都汗渍点点,沾染不少土黄。但骑手却没有一个疲惫的模样。
打头的是个道士模样的中年女子,瓜子脸、柳眉、杏眼。年轻时绝对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坯子。岁月的年轮带走了她的美颜,但残留的惊艳依旧让男人不能自己。
赶路虽然疲惫,身后数十名道姑打扮的女子依旧并骑小声议论不停。
“这中原之地,真的好生繁华,穿着也大不相同,这次过来,真的见识了好多呢。”
“是呀,中原人物,人杰地灵。可惜这大齐国的昏君一点都不珍惜,搞得乌烟瘴气,民不聊生。”
“嗯,这次也不知稷下学宫给不给我们玄冰宫面子。”
“修行界四大门派之首,我们先礼后兵,做足了姿态,应该给面子吧。”
“谁知道呢,泱泱稷下学宫,修行界谁敢小视,如果不是这次大势所趋。我们玄冰宫也不掺这趟浑水。”
“吓,稷下学宫从不理世俗之事,这次也应该不理才是。”
“对呀,这大齐国只剩下空架子了,少死几个人,推倒完事儿……”
在临近城门时,人逐渐多了起来。贩夫走卒、达官贵人,好不热闹。
众位女子又一次啧啧赞叹,高达数丈的城楼,让她们大开眼界。同时也更加兴奋。
中年道姑拉住缰绳,抬手示意队伍停下。
众位女子也停止了交谈,缓缓停驻。
正在这时,城门的一侧。一个身穿明黄色长袍的老者,缓缓的冲着队伍走来。
看老者迈步的速度绝对谈不上快,但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倏然间来到众人跟前。
老者目光平淡,无悲无喜,深邃眸子中却仿佛充满了无尽的智慧和威压。
此老者,正是稷下学宫宫主,陈翩翩。
他在此,已经等候多时。
中年道姑瞳孔急剧收缩,眼神闪过一丝无法察觉的畏惧。
此处,寂静无声。远处,人声鼎沸。千差万别,天上和人间。
众位少女面面相觑,见老者举手投足充满无尽的上位者威严,一时间噤若寒蝉,纷纷看向中年道姑。
中年道姑咳嗽一声,从马上下来,宣了一声道号,半躬施礼:“玄冰宫胥孤菱见过陈宫主。”
陈翩翩看了她片刻,沉默道:“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中年道姑胥孤菱脸色苍白,倔强摇头道:“远来不易,难道这就是稷下学宫待客之道?”
陈翩翩叹息,“修行界早有规矩,不得干涉凡人界之事,你们这是在乱搞了。”
胥孤菱道:“陈宫主可知大齐已经气数已尽,金辽两国秣兵历马,虎视眈眈,仅仅十余日便下了二十余城。百姓更是死伤数万人。本宫为避免生灵涂炭,劝说康家退位罢了,实在迫不得已。”
陈翩翩看了她一眼,道:“那李栈桥让你来的?”
胥孤菱不语。
陈翩翩面色稍霁,挥了挥手,“走吧,天理循环自有天道。我辈如若干涉过甚,是要遭天谴的。”
胥孤菱不动,渐渐却抓紧了剑柄。
嗯?
陈翩翩看着她。
胥孤菱深吸一口气,拱手道:“陈宫主乃是天下四绝之一,名声如雷贯耳。玄冰宫虽然名声不显,但胥孤菱愿请陈宫主指教。”
陈翩翩面色渐渐严肃,“你确定和我动手?”
胥孤菱咬牙,点头应是。
陈翩翩沉默少许,看了看天。低声叹息,“天太热,真不适合动手。”
胥孤菱一愣。
陈翩翩抬手挥了挥袖子。
骤然间。
晴朗的天空倏然变得无比阴沉,四面八方数百里的祥云仿佛被一只大手迅速抓来,揉、搓、压、拧。须臾间硬生生摁在此处天空。
狂风起,白云乌,坚城欲摧。
胥孤菱脸色大变。这是什么神通?
她重重对着陈翩翩弯腰施礼,一声不吭,转身上马离去。
众位女弟子早就惊的目瞪口呆,不用胥孤菱吩咐,一个个惶惶然上马,飞也似的紧随其后。
陈翩翩眯着眼,看着她们离去后。弯腰抓了把地上黄土,点了点头,“该下点雨了。距离秋收也没多久了。老百姓日子也不好过啊。”
说罢,陈翩翩转身离去。
身后,大雨顷刻而至。瞬间洒遍整个京城。烟雨笼罩,如诗如画。
胥孤菱来时踌躇满志,走时神色恐慌,完全无法抵御心中的惊惧。雨水顺着发髻滴落,湿透重衣,看着好生狼狈。
“没想到陈翩翩居然恐怖到如此地步,须臾间影响天地自然,这难道是最终的心神境?”
胥孤菱脑子里乱作一团。直到离开京城上百里,心情依旧无法平静。甚至连身旁弟子的话也未曾听清。
“师父,师父。”那旁边赶上来的女弟子,急急道:“那边有个女人。”
胥孤菱一愣,这才顺着女弟子的指向看去。
一个年轻的女子,穿着一身男子服饰。宽肥、不伦不类,冒着大雨,手握一根黝黑的木棍,在雨中奔跑。
准确的说,是女子在追三个慌不择路的男子。
如同一幕哑剧,在胥孤菱面前上演。
那年轻的女子,三五步追上那三个男子。
三个男子绝望的转身,跪倒,使劲的磕头,大声求饶。女子不为所动,手中的木棍重重敲在男子的头上,男子瘫倒在地,就此死去。
剩余的两位男子,见逃脱无望,绝望大吼,站起身来,带着浑身泥泞,毫无章法的拳脚冲着女子而去。
那女子伸手又敲碎了一个男子脑袋,接着又踹死了另一个。看着他们绝望的倒下死去,女子始终未曾出声。
胥孤菱眼前一亮。
那女子使的招数毫无章法,明显没有受过教导,却胜在力大、狠辣。胥孤菱像是在山中遇到一块完美无瑕的璞玉。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她招招手,几个女弟子急忙骑马往那女子而去。
眨眼的功夫,把那女子带到胥孤菱跟前。
“好漂亮的女孩!”胥孤菱心中更喜。这女子相貌就连她当年,恐怕也得略逊一筹。
“为什么当街杀人?”
那年轻女子抬头,沉默少许道:“他们手脚不干净,骚扰我。”
胥孤菱点头,再问:“你又是什么人?”
年轻女子俏脸突然露出茫然之色,摇头道:“不知道,我忘记了。”
胥孤菱看向她手中的木棍,直接告诉她这绝对是一件好东西。
少女警惕的抬头,紧紧把木棍抱住,“我的。”
胥孤菱只是好奇而已,她还没到抢别人东西的地步。这会儿雨势更大,不是问话的地方。吩咐一名弟子去不远的驿站,征一辆马车,让少女代步。
有这段花絮,胥孤菱明显情绪好了许多。
一行人继续往北走。越过数十座城池不入,转眼间渡过大江大河,往更北处走去。炎热的天气变得凉爽,又从凉爽转为寒冷。为了不过于惊世骇俗,众人纷纷换上厚厚的皮衣。
她们属于玄冰宫。
坐落在极北苦寒之地,与世俗界、修行界极少往来,更罕与中原之地打交道。
这次数千里去大齐。是受人之托,试探了稷下学宫的底线,算是还了对方的人情。从此后中原无论天翻地覆,与她们再无任何关系。
天气已经放晴,一路上众位少女度过了惊惧的几天后,重新恢复了活泼开朗的性子。
“刚刚捡来的女子这会儿倒是挺安静的……”
“是呀,长的也好看,怕不是师父生了隐恻之心要收为弟子吧?”
“这倒是不可能,看那女子怕不是有十六七岁了,即使想入我玄冰宫,再学艺问道年龄也大了。”
“师父曾说,闻道有先后,达者为先,这个说不准。”
“嘘,这女子刚被师父发现时,眼神好凶的。杀人不眨眼,我还没有见过这种女人呢……”
“看样子不像是正经人家的女儿……”
“不知道啦,反正师父要带着她,要是师父真收为弟子,那我就不是最小的咯,嘻嘻……”
“嘘,师父往这边看了,都小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