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个老人。
钱浩上前，躬身行礼。
陈翩翩看了他手中的画卷一眼，点了点头，“坐吧。”
就这么简简单单摆手让坐，没有传说中五绝傲气或者上位者的威严。像是邻家儿孙绕膝的老爷爷，带着淡淡的和善，坐在躺椅上，偶尔抿一口茶，脸上老年斑清晰可见。
钱浩略带拘束的在下方木凳上坐下，目不斜视。
陈翩翩叹了口气，道：“圣地竹园发生了些事情，你也知道，这段时间风言风语确实不少，这十几天来，我想你也捋顺了在竹园的头绪。把你经过的一些事给我讲讲吧。”
钱浩点头。从跳寒潭说起。一路说到入竹园遇到肖音一路扶持，互相帮扶。
陈翩翩在钱浩说跳寒潭时，眉毛挑了挑。那三个弟子他是知道的。当初还来求见过，不过被侍者挡了。没想到这几天倒是有些不安分。
说到肖音时，陈翩翩微微颔首。闻人小隐是易容的。能在如此普通的面容下，钱浩能看清她的本心，这本身就说明了闻人小隐的血脉魅力，还有钱浩的眼光。龙凤呈祥呵，陈翩翩想到当初鲁拙在钱浩入门考时对自己说的话，略微好笑的摇了摇头。
钱浩看到陈翩翩摇头，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住口有些疑惑。
陈翩翩摆了摆手，“你继续说。”
钱浩点头，继续从竹鼠啃噬竹海、他自己割腕滋养竹林开始。说到陆小纪找到他们，然后万竹大阵被肖音所破，遇到黑龙老妪之事为止。
陈翩翩思考一阵，看着他道：“陆小纪我是知道的，也是去年刚入无双榜的年轻俊杰。至于完颜振国和李承欢，你没有亲眼见他们破坏万竹大阵？”
钱浩确实没见，点头应是。
“你不错。没有信口开河。鲁师兄找了个好徒弟。”陈翩翩抿了口茶润润喉咙，继续道：“小隐能有这等造化，也算是与你极有关系。既然你是稷下学宫的弟子，老夫就不说还人情这句话了。”
钱浩急忙站起来，行礼道：“这些都是晚辈心甘情愿去做的。”
陈翩翩点头，“你过来，伸出手我看看。”
钱浩走过去，把右手伸出。
陈翩翩摸着他的脉搏。脸上有些凝重，“你心海中有逆漩，应该是破誓卷轴反噬造成的。现在应该无恙，怕是以后影响你的修为进境。”
钱浩始终面色平静，即使陈翩翩说出影响修行的话来，他也未曾皱眉。似乎当初签署破誓卷轴时，已经预料到一般。
陈翩翩对他的平静看在眼里，一般人如果现在发现以后修行的路等于断送后，很容易发狂发疯甚至一蹶不振。
此子心性如此坚韧，倒是在陈翩翩意料之内。当初入门考时，他就看到过钱浩的狠辣。一脚废了兵部侍郎独子，他至今还记忆犹新。
放了他的手，陈翩翩看他手中的画卷。“这是当初黑龙交给你的。”
“是。”钱浩把画卷递给陈翩翩。
陈翩翩展开，画卷已经乌黑一片，几乎看不出画原来的模样，只有偶尔的星星点点绿色，仿佛当初渲染时的遗留。仔细去看，画卷中隐隐透出一些血腥气。淡淡的，如果不仔细去闻，根本无从发觉。
表面上，这幅画实在太普通了，没有任何出奇之处。可陈翩翩是什么身份？大陆五绝之一，上三境的大能，眼光和能力几乎处于整片大陆巅峰的存在。
他隐隐能感触到画卷中透出的强悍气息，只是引而不发，略略萎缩。他相信，如果假以时日。这幅画重新冲淡了墨痕，恢复了本来面目，它的强大绝对会对修行界造成极大的威胁。
脑海中想着昔年那些成名的强悍神器，渐渐有些头绪，但心中更认为是荒诞的确认和猜想。神器榜百件神器，除个别的失踪外，其余已经各有其主。但此卷轴明显是件非同一般的宝物啊。还能真是那件东西？
本来以为是传说之物，谁知道能有真的？各种传世典籍中记录也不详细，只是用春秋笔法一笔带过。实在是难以确认。
心中权衡，陈翩翩有些犹豫不定，本来想打算让这画留在宫主殿的。但因为小隐的关系，莲青山镇山之宝降龙木鸢已经被她拿走。如果再留下画卷，恐怕真的有些以大欺小了。
略一思考，陈翩翩把画卷收起，递给他道：“你自己好好收着吧。这是件好东西。以后不要弄丢了。”
钱浩接过，点头称是。
陈翩翩问道：“以后你打算还在藏书阁？”
钱浩略一犹豫，低声道：“我想出去找找肖音师妹。”
陈翩翩呵呵笑笑，“老夫曾经算过，你们缘分未尽。以后会见面的。现在倒不用急于一时。”
钱浩脸庞略红，低声应了。
最后，陈翩翩为圣地竹园一行，做了定论。李承欢、完颜振国觊觎圣地竹园，这是事实。守园人点中钱浩做缘者，更是一件阴谋。钱浩在其中扮演了一个受害者的角色。除了孟渚大泽一行人外，其他的八十余人，全都是这件事中的受害者。如果不是钱浩和闻人小隐找到困龙洞放出黑龙。很可能被守园人或者李承欢阴谋得逞。现在看来，钱浩不仅无过而且是有功的。
但在大形势下，陈翩翩却不愿相信或者不想提及李承欢。因为李承欢的父亲是同样五绝之一的李栈桥。在各方姿态未明之前。他不想再生波折。
毕竟已经打仗了啊。
榆林地区刀光剑影已经厮杀数十日。每天数千人横尸沙场。大齐帝国被金辽两国联军打的满地找牙，国土一天天被蚕食。其中，隐隐还有修行者的影子。当初修行界严禁干涉凡人界事物的约定，已经被有些修行者忘到脑后。
那些不过梦想境、幻想境的小虾小鱼，凭什么敢如此肆无忌惮？还不是里面有些上三境的大能暗地支持的缘故。
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陈翩翩暗地安慰自己。就像数天前他吓走了玄冰宫胥孤菱一样。
“你回去吧。”陈翩翩摆摆手，“好生在藏书阁做事，等满一年，老夫再安排其他职务给你。至于外面的挑衅和辱骂。你自己看着办，别把事情搞大就行。”
钱浩点头，躬身，转身离去。
待钱浩离开。陈翩翩从书架下方，拿出一块巴掌大的铮亮黑色片，椭圆、边缘尖锐，散发着恐怖的气息。
这是一块黑龙的鳞片。陈翩翩沉默不语。破誓卷轴，他听说过。但通过龙鳞再转回去。他没有丝毫把握。就像当初黑龙破殿而出，他没有留下对方一样。
毕竟是龙族啊。天生比人有更多的修行天赋，加上生命悠久。但凡活着的，没有一个不是令人恐惧的怪物。
他又想到莲青山祖师鲁拙，如果那个疯老头听说自家徒弟被一条龙欺负。估计很可能搅个天翻地覆。
更让陈翩翩难以置信的，是钱浩刚刚拿走的画卷。如果他没有猜错，那乌黑墨迹沾染前，应该是一副墨竹图。而就这幅不起眼的图，困住了一位巅峰期的黑龙。
一时间他有些恍惚。难道圣地竹园，还真是这幅墨竹图幻化？
自成一方小世界，并且还能孕育出画卷之灵。不愧为传说中的神器——格竹图！先生亲手所绘，扔于虚空直上，百年自由飘荡，千年来，在四大门派轮流显圣。
下一个百年，如果没了圣地竹园怎么办？陈翩翩一时间有些头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