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暖暖在钱浩接受了她的礼物后,终于放下心来。这大半年来,其实稷下学宫在她的印象中并不怎么好。错综复杂的师徒关系、严重排外的氛围让她不喜欢。
但幸好,有她喜欢的人。她十二岁,虽然不知道什么是爱,但她觉得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觉得时间过得飞快,快的让人忘记烦恼。
就这样吧。她心里想着,该送的送出去啦,该说的说啦。她可以放心的回家啦。她曾经给他说,有时间去冰雪高原做客。她会很高兴的。他又揉了她的头发,虽然她不喜欢他拿着她当小孩子。但这种感觉不错哦。
她在稷下学宫的东西并不多,略一收拾后,她打算向相熟的朋友告别。
小小的包袱里没有多少东西,暖暖略带着伤感,但少女无忧无虑的心思还是让她感觉不到离别的伤痛。
去杂物楼交了弟子牌和一应事务,我暖暖出了门往外走去。
她走的很慢,贪婪的看着四周的青竹、刻苦冥想的弟子,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忽然有些难受,有些不舍。
她驻足,拐入一处凉亭内。
夏日来临,鸣蝉可劲儿的叫着,闷热的天气,烦乱的心。
她把包袱放在膝盖上,双手托腮,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静静的看着过往的人。少女怀春不过如此。
突兀的,一阵急促嘈杂的脚步声倏然入耳。
她皱眉,静瑟的气氛被破坏的干干净净,连树上的蝉儿也吓得噤了声。她撅着小嘴往那边看去。
打头的是个熟人,她好像有些面熟,叫陈什么来着?
后面十几个执法者。领头的是执法楼主花离人。
这动静有点大,但凡视线之内的弟子们皆都惊动了。纷纷朝花离人他们看去。
花离人很严肃,目不斜视。然后,他看到了凉亭中坐着的小姑娘。
他松了口气,叫陈浩然的大喜过望。
很快,在少女不解的目光中,他们来到了凉亭。
“我暖暖是吧?”花离人略一扫过,梦想境的雏儿。他微微不悦,有些讨厌陈浩然的大惊小怪。
我暖暖站起来,看着他,点了点头。
花离人沉吟片刻,伸开了一直攥着的右手。
手上还带着血迹,手心一块沾血的玉佩。两寸见方,青色的玉,中间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雕,展翅欲飞。
我暖暖脸色大变。
她认识这东西。她怎么能不认识?顿时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她深吸一口气,站起来,手里还提着包袱,看着花离人。“他们在哪儿?”问的平静,声音却有些发颤。但小脸还是努力的绷紧。深呼吸……深呼吸……
花离人拱手:“花离人有请我殿下去执法楼一晤。”
我暖暖笑,声音很轻,像是在掩饰,她点了点头。挺直了腰,一种叫千年皇族底蕴的气质在她身上突兀出现。
她看着花离人,点了点头,“劳烦花楼主带路……”
她虽然只有十二岁。但她是妖族殿下,是皇族。
皇族有皇族的尊严,妖族有妖族的规矩!
既然是在人的世界。她不能给妖族丢脸!
就是死,也不能!
本来以为要大费周章的花离人有些讶然。宁死不屈,大义凛然什么的,他不是没有想过。但他从没有想象到一个刚满十二岁的小姑娘,在能止小儿夜啼的执法楼面前,如此的镇静。
他有些赞赏,于是拒绝了陈浩然想要给她锁链加身的提议,像是一个陪着孩子踏青的大人,和蔼的赞赏着,回转执法楼。
旁观的其他弟子们不明所以,一个个面面相觑。执法楼主与四大金刚同时出动,如临大敌,竟然是要带走这个小姑娘。
“这不是藏书阁的暖暖么?”一个灰衫的外门弟子愕然开口。
“犯了什么事儿?”另一位问。
其他各位都摇头不解。
按理说我暖暖一个外门弟子,犯事儿再大,也不用出动如此大的阵仗。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思维,人是一个个体。都有自己独立的思想。况且这些弟子们大部分受过藏书阁的恩惠,尤其是笑起来甜甜的小姑娘。他们怎么能这样?
于是。
几个外门弟子对视一眼,拦住了去路。
“请问花楼主,藏书阁我暖暖犯了什么事儿?”一名外门弟子恭敬的施礼。
稷下学宫等级森严,问归问,该讲的礼数一点都不能缺。
花离人没有生气,而是瞥头看向暖暖,似是有些赞赏,“人缘不错。”
我暖暖没有开口。
陈浩然张嘴怒斥,“长老院已经查明我暖暖乃是冰雪高原妖族公主,潜入我稷下学宫行不可告人之事,我等奉命将她拿下,你们想要干什么?”
妖族?
还是公主?
几个外门弟子头顶仿佛被劈了九九八十一下天劫。一个个目瞪口呆。
这消息!
这怎么可能?
搞错了吧?妖族身居万里之外的冰雪高原,在印象中他们择穴而居,体型庞大、浑身黑毛、力大无穷、茹毛饮血、野蛮粗鲁……
这个娇滴滴的小丫头怎么可能是妖族?
令人不可置信。
陈浩然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更多的弟子们被惊动,朝这边涌过来。陈浩然也不管,直接略一嘀咕,花离人点头后。一行人押着我暖暖,施施然离去。
我暖暖在执法楼地下二层,见到了她的干妈。浑身血污,四肢全断,被吊挂在一副刑架上,头发散乱盖脸,奄奄一息。整个人仿佛被打断成了十七八块,眼看就是不活了。
我暖暖鼻子有些酸,她能一眼就认出妇人的身份,她哽咽,眼中蒙上了一层雾气,她浑身颤抖着,上前,“干妈!”
声音干涩,像是强挤出来一样。
刑架上的妇人呻吟一声,醒了过来。她抬头,看到了一张稚嫩、充满担心的俏脸。
然后,老妇人眼中全是绝望。
完了。三千里冰雪高原最尊贵的公主殿下。竟然被人族活捉!
这是整个妖族千万子民的耻辱!
“干爹呢。”我暖暖继续问。
老妇人目光呆滞,喃喃道:“死了。”
话音落下,我暖暖泪如泉涌。浑身战栗。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干爹没了!被人族杀死了!而她现在也被捉,什么事情都做不到。她觉得自己现在一点用处都没有!恨不得这一刻就去死!
没用的人活着干什么?
她站起来,转身,看着花离人,“给她治伤。”
陈浩然大怒:“你算什么东西,阶下之囚胡言乱语。”
啪……
我暖暖在任何人没想到的情况下,狠狠甩了陈浩然一巴掌!
“你这个贱人竟敢打我?”陈浩然抚着通红肿胀的脸,勃然大怒!
就要上前……
我暖暖冷笑,毫不退缩,“你有本事杀了我!”
陈浩然气急败坏。抽出了腰边的剑。“你当我不敢……”
剑芒犀利、冷森碧寒!剑身可照影、丝毫毕现。
我暖暖不躲不避。
花离人出脚……
砰……
一声大响,陈浩然如同被疯狂的大象踹中,像一块烂肉似的,被踹了出去……
咳咳咳……
陈浩然大口的吐血,眼中不可置信。颤抖的手指着花离人,“花……花楼主……你这是干什么?”
花离人面无表情,说话却声色俱厉,“你想把整个人族拖入旷世大战吗?”
陈浩然浑身大震,颓然跌坐,再无任何跋扈。
冰雪高原只有一个大帝!
七彩大帝我凌天!
七彩大帝只有一个孩子!
我暖暖!
你若杀我女儿!我灭你人族!
很显然,流传在修行界的大帝形象,就是这么霸道!
忽然,陈浩然有些懂了。
陈翩翩是稷下学宫第一人。五绝之一。他能不知道眼皮子底下的妖族公主?
他为什么毫无动静,装聋作哑?
还不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也就是嫉恶如仇的卯时行能做出这种事!
此时的心,陈浩然哇凉哇凉。这不会是老谋深算的陈翩翩给卯时行下的一个套吧?
一时间,陈浩然脸上,死气蔓延。
自己上蹿下跳,自己张牙舞爪,自己得意猖狂,自己……自己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