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期，端端的妈妈在近郊的另一所小学找到了一份教书的工作。她犹豫了很长时间，孩子小，没人带，这个时候她适不适合出去赚钱？另一方面，随着孩子一天天长大，家庭用度越来越多，我除了本职工作，又在外边兼了一份编刊的活计，每天的睡眠时间只有四个小时，少的时候只有两个小时，家庭负担日重一日。
端端的妈妈很着急。
权衡再三，她决定去代课。
我们的一个朋友向我们推荐了一个私人开的托儿所，在清华路附近。自从端端的妈妈决定出去工作后，端端成了我们夫妻俩最挠头的问题。我们和朋友商量，朋友就给我们出了这样一个主意。在把端端送去这家私人的托儿所前，我们曾去离家相对较近、条件尚可的一家一类幼儿园咨询过，人家听说端端只有15个月大，一口拒绝了。
没办法。我们最后选择了朋友向我们推荐的这家。
事先，我和端端的妈妈一同去清华路的那个托儿所看了一下，那家人家的屋子很大，收了七八个孩子，看孩子的老太太也还干净、利落。那里还有一个封闭很好的大院子，适合孩子户外活动。我们看了他们提供给我们的食谱及作息时间表，对这里的管理还算满意。
孩子只有15个月大。这是端端入托的一个焦点话题。
那个老太太一听孩子太小，马上大吐苦水。
也是我们夫妻俩没有经验，不会谈判，我们事先把我们的难处暴露无遗，把底牌毫无保留地交给了人家，给狡猾的老太太造成了可乘之机。她为难我们半天之后，把面子卖给我们的那个朋友，答应可以收下端端，但在价钱上却丝毫不肯放松。
别的孩子一个月60块钱。
端端的价钱一下涨到了90元。
我们别无选择。
端端在这家托儿所“日托”了三个月，在这里，他长到了一岁半。
端端的妈妈说端端是一个心思特别重的孩子，我在家的时候，他什么毛病也没有，只要我一出差，他不是感冒就是发烧。端端的妈妈说：“孩子想你。”
我听到这样的话，忍不住鼻子一酸，哭了。
我在“史志办”工作期间，主要的任务是收集资料。在那儿工作的四年里，我一年中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在外边，全省的五十几个县、市、区，我平均每地都跑过四次，出去一次就要十多天。找当事人访谈，到图书馆、档案馆抄写卡片，去沈阳、大连取经，到山东开会、交流经验……我像一只飘来飘去的风筝，经常从家门前飘过去，却停不下来。
我一出差，端端就病，渐渐形成恶性循环。
端端一岁半时，我又去外地出差，我走了不几天，端端就开始拉痢疾，高烧不退。他妈妈没办法，只好向学校请假，带他去医院。端端病了七八天，端端的妈妈在这七八天里几乎只能上半天班。
她是一个代课老师，而且刚到这家学校不长时间，同事开始议论纷纷。
校长的态度很干脆，直接把她教的班交给了别的老师。
生活又和我们开了一个玩笑。
我出差回来，端端的病刚刚好了，人瘦了一圈，眼窝凹陷，十分明显。我对端端的妈妈说：“过去的生活都是男主外，女主内，男人养家是天经地义的事。我一直遗憾自己没有这样的机会，现在，机会来了，再者，说心里话，我是十分欣慰的！我苦点、累点不要紧，只要你和孩子开心就好了。”
端端的妈妈哭了。
端端要去幼儿园了，人家要求每天给孩子带一样水果和一枚鸡蛋。
我和端端的妈妈一起去桂林路市场，精挑细选了16枚鸡蛋。因为送端端去托儿所那天，当月只剩下16天了。我们有一个小竹筐，那16枚鸡蛋就拥挤在小竹筐里，红红白白，非常好看。
我记得我第一次去送端端时，他骑坐在我的肩头，我一手扶着他，一手拎着鸡蛋，大步流星地向他的幼儿园走去。我的心里很快乐，很充实！他的幼儿园在一楼，我和他走过窗下时，老太太正好从小气窗向外张望。
我亲热地叫她一声，把鸡蛋从窗口递进去。
端端的妈妈给端端缝了一个小布兜，里边放着他的水果。那个小布兜就背在他的身上，看得出来，端端很喜爱它。
我把他放在门口，转身要走，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刚才还上翘的小嘴突然下撇，哇哇地大哭起来。这样的情形持续了三天。
端端在这家幼儿园生活的三个月里，受过两次伤，一次较轻，一次较重。他小，吃东西的时候总趁别的孩子不注意抓人家食品，为此，他受到了“惩罚”。他太小了，和他年龄最近的一个孩子都两岁了，他抢人家的东西，岂不是自找苦吃。
他的脸被小朋友抓伤。
另一次是在院子里玩，也是因为他小，不能像其他小朋友一样可以“长途跋涉”，老太太就在他的手脖上系了一个绳，拉着他走，这种走法当然不会和谐，结果，端端跌倒了，膝盖都磕破了。
这种情况我们并不知道。
后来，幼儿园邻楼的一个好心老太太悄悄把情形告诉了端端的妈妈，并说：“孩子小，太可怜了。”
至今说起这件事，我的心都会刺疼。
但我们并没有去找幼儿园的麻烦，只是自己多加了几分小心。
在端端上私人幼儿园的三个月里，我和他独处的机会多了起来，因为他妈妈的单位在郊区，坐车非常不方便，每天还要步行好几里乡村土路。端端的妈妈每天四点半起床，五点准时出发，晚上要六点才能到家。所以，接送端端去幼儿园的任务都落到我一个人身上，我想，由夏入秋，那三个月，端端骑在我肩头的情景，一定给附近的居民提供了一幅美丽的“父子双行图”。
我捡一片落叶放在端端手里，端端就会高扬它。
有时，我因为工作上的耽误接他晚了，就会半路遇到急急赶来的妈妈，我们在街头相遇，惊喜之中充满暖人间的温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