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突然外面传来细索的声响。
小顾顿时脸色一变，身形微动，刚刚还在桌子边上，眨眼间就已经到了门口。她放沉了呼吸，从门缝里看过去。
林浅月见她这般紧张，不由得也将心拎到了嗓子眼。
甚至也不敢说话，眼睛盯着小顾，垂在身侧的手不由自主地握成了拳，甚至连指甲都微微地刺入了掌心之中。
直到感觉到一阵刺痛，她才赶紧松了手。
却正好看到小顾的脸色——并不是害怕，而是……吃惊？小顾原本绷直的身体微微有些放松，林浅月不由得有些奇怪，她看到什么了？
还没来得及开口，门外就传来有些浑厚的女声，声音微微有些抖：“娘子……奴婢是厨房里头的，求见娘子。”
厨房里头的？林浅月和小顾不由得对视一眼，林浅月更是不由自主地看了看桌上的那碟子白糖糕。林浅月心底浮现出一个念头，莫非……
她深吸一口气，刚要说话，却见小顾突然冲着她摇了摇头。
屋外的人半天等不到回音，又道：“娘子……今天小顾丫头拿走的那点心是……下了泄药的，您要是没吃，就扔了吧。奴婢不知道您会要用那点心……”声音听上去很是惶恐，甚至都带了浓浓的哭腔。
听得林浅月都觉得有些不忍心……不过她仍旧没有发出半点儿声音。
这回倒不是因为小顾，小顾这会儿冷冷地看着门口，目光中隐约有些东西闪过。那厨娘并没有说实话。
白糖糕里的确有东西，但绝对不是泄药。
林浅月半抿了嘴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静静地盯着门口。
那人哭了一会儿，屋子里仍旧没有什么反应，那哭声便渐渐地停了下来。突然又变得惊慌无比：“娘子，快出来啊！屋子着火了！！”
声音听上去十分凄厉。
林浅月和小顾对看了一眼，仍旧没动，也没有发出声音。
那人叫喊了一会儿，见屋内仍旧没有声音，这才停了下来，转身走到窗子边上，把头凑近了，想要从窗缝里看进来。不过这里的窗户做得极好，严丝合缝的，不要说看进来了，就是连风都是半点儿不透的。
林浅月能看到那人的影子映在窗子上，晃悠了一会儿。不过应该是什么也看不到的，室内没有外面亮，所以并不能照映出她和小顾的影子，而且她还特意往角落里站了站。小顾更是直接站在了门后面，只要那门一开，她立刻就能扑上去将人给擒了。
那影子在窗前又晃了晃，大抵实在是什么也看不着，便有些不甘心地往后退了退，看着又向着门前走过来。
门板一下子就被她踢响，显然是看不到人，想要冲进来了。
先前两人回房的时候，小顾就把门给拴上了。
这门栓用料极为厚实，不要说是踢几脚门了，就是找个壮汉来撞也不见得能撞得开。小顾盯着门栓看了几眼，似乎有些无奈……她这会儿又不能上去把门给开了，明明想让那人进来，却又不能动。
的确是要无奈的。
林浅月皱了皱眉头，刚想和小顾打个手势，却见门缝中间突然伸进一根铁丝来。
那铁丝前端弯曲，看着像是个勾子……勾子，林浅月一下子反应过来，只见那铁丝就和她猜的一样慢慢地上移，一下子就勾住了门栓，晃了两下，准确的把门栓往一侧拉。
小顾脸上无奈的神色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兴奋。
林浅月被她的样子感染，下意识地也屏住了呼吸……朱高煦的庄子里，居然会有这样奇怪的事情……她不由得打心眼儿里觉得好奇，不知道这人到底是想干嘛。
潜伏这么久，为了她一个小小的商户女出手，是不是有些不大值得？
正想着，门栓已经被完全拉了下来。
那人似乎还是很谨慎的，一脚踹了门，自己却迅速往后退了两步，站在门口一脸狐疑地往里头看。
小顾躲在门后，林浅月站在后面的角落里，那人站在门口，一下子并不能看见。入眼也只能看到一片空空荡荡的屋子，那人目光扫过整间屋子，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咦”？
像很是出乎她的意料。
她稍作停顿，抬腿就迈了进来，眼见已经走到小顾的攻击范围，小顾却没有动。
这点也很出乎林浅月的意料。
小顾简直像是中了魔一样，怔怔地看着那人。
她的神色实在是太过异常，林浅月盯着看了好几眼，也没看出什么不同来：不过是个衣裳上沾了油的婆子，半点不出格，又怎么会让小顾生出这样的神色来？
“娘子。”正奇怪着，却见那厨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她的面前，正半眯了眼睛，笑咪咪地看着她。
那厨娘发现自己是正常的，本来这屋子也不是那么大，两人打的主意就是让她进了屋，小顾再一把将她拿下。如今小顾像傻了一样的呆立着不动，先前所有的打算便全都落了空。
既然如此，林浅月也就不再躲了，往前走了一步，直接走出角落的阴影，站在阳光之下。
“你是谁？”林浅月直视那厨娘，“你……要做什么？”
她很是直白。
这厨娘也不会是普通人，只是她的行为实在是有些奇怪……林浅月也懒得再猜，干脆直接开口问个明白。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种直白对了那厨娘的胃口，只见她望着林浅月笑了笑：“娘子倒是胆子挺大。”她微微抬了手，露出惨白而微微泛黑的指甲，“你不怕我杀了你？”
“怕。”林浅月点点头，“只不过我觉得你的行为举动……有些奇怪。”
“奇怪？”厨娘拧了拧眉头，“哪里奇怪了？”
“我一开始以为你真是厨娘……因为拿错了东西，或者……是被迫下的药。”林浅月眯了眯眼睛，“然后找上门来……又想着也有可能你就是来杀我的，只是惧于小顾的身手，所以特别谨慎。然而……”
她看向小顾。
小顾这会儿还是和刚刚一样，呆滞地站在那里，望向厨娘的目光中似乎多出一抹惊恐来。
“你看她的样子，分明对你是十分……惧怕的。”林浅月深吸了一口气，“小顾的身手已经很好了，能让她这样惧怕的话，你的身手只会更好。而你有这么好的身手，要杀我易如反掌，又怎么会百般试探？”
她这么一长串子话说完，那厨娘顿时点了点头：“你说的真是一点儿也没错。”她叹了口气，突然往边上走了两步，一下子将门口的通道给让了出来。
倒不是让林浅月离开，而是她这么一让开，林浅月的目光便可以直接看到门外。
——门外的地上，倒着一个人。
因为隔得远，所以林浅月看得并不是很清楚，只能隐约的看着，那人的衣裳和眼前的厨娘……似乎是一样的？
她顿时一愣。
那厨娘一脸笑容：“你说的情况的确很奇怪，而让这一切显得奇怪的原因……就是，我和她是两个人。你明白了吗？”她指了指门外的厨娘，又指了指小顾，“不过我倒是没有想到，她居然会在这里。”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又道：“既然她在，我也不会再对你下手……”她说到这里，突然又停了下来，转头盯着小顾看了好几眼，又叹了口气，“看在小顾的份上……不过虽然我不对你动手了，可不代表你就安全了。”
林浅月一下子就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不由得追问道：“您……能告诉我，是谁要杀我吗？”
那人挑眉一笑，明明是粗笨仆妇的打扮，这一笑却在刹那间多了一分妩媚。
她望了望小顾，又看回林浅月，一字一句道：“不能。”
说完也不等林浅月再说什么，转身向外，一步一步缓缓离开。经过小顾身边的时候，小顾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一样，膝盖一弯，向着她猛地跪了下来，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那人也不回头，也没说话，就像是没看到小顾的样子，径直往外而去。
到现在，周围也没有人来。
小顾跪在那里，望着她的背影出神，而她就这么缓缓前行，一直到转了弯，才看不见她的背影。
又隔了一会儿，小顾才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站了起来。
林浅月心中疑惑，却并没有开口去问。不过小顾倒是过来，主动开了口：“娘子，这是……我娘。”
“你……娘？！！”林浅月惊得差点摔倒，“你娘？你……”她一时间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这事情实在是……太惊奇了。
她怎么记得方家所有的人都已经死了？
而且……那个厨娘看起来武功很是高强的样子，又怎么会是小顾的娘！
“不是我亲娘。”小顾深吸了一口气，目光中有一丝怅然，“是我奶娘，我能活下来，都是她救我出来的。”
林浅月没吱声。
小顾抬头看向林浅月，突然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也是我奶娘，把我送去训练的……”她提到训练两个字的时候，身体控制不住一抖，像是害怕到了极点。
林浅月刚要说话，却见屋外躺着的真正的厨娘动了动，似乎醒了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