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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朝会

天色还未亮,因为是雨天,所以虽然已经是白昼,但天色仍旧阴阴暗暗,再被格子窗遮去几许,只剩下些残余撒在地上,斑斑驳驳,像是被人踏过的雪地。

下了雨,那干燥的似乎要上火的空气一去不复返,呼吸间隐约可以闻到一丝泥土的芬芳,朱高煦看了看西洋贡上来的怀表,微微地皱了眉头。

已经过了朝会的时辰,但是仍旧未叫上朝。

一行人待在殿外的暖阁里,太子坐在他的正对面,此刻正冷了眼看他。

他的眼神与往常有些不同。

朱高煦心下有些奇怪,总觉得太子似乎……有些不大对劲儿。太子与他是一母同胞,之前两人虽有不睦,却也不会在人前表现出来。

只是今天……朱高煦不动声色,亲自倒了杯茶,端着去了太子身边,开口道:“皇兄,天渐凉了,您的嗓子都有些哑了,喝口茶罢。”

太子微挑了眉,目光停留在那杯茶上,半晌,却轻轻摇了摇头:“孤最近吃药调理身体,不适合喝茶。”言罢,他不再理会朱高煦,而是径自闭了眼睛,像是在闭目养神。

朱高煦递出去的茶就这么悬在空中,边上的几人偷偷看过来,在朱高煦目光扫过来的时候又赶紧移开了目光,似乎怕被他发现。却又忍不住地,偷偷抬了眼皮子,不时瞄上两眼。朱高煦并不在意他们的目光,瞥了一眼之后,便不以为意地收回手。

将茶放在一边儿的案几上,他缓声道:“等下了朝会,皇兄可否……”话没说完,外面的人已经传来了些许骚动。

朱高煦下意识地往外看了一眼,只见外面的光影又被遮了些许。人影交错,想来是叫上朝了。正看着,外面匆忙跑进个内侍,行了一礼道:“各位大人,请朝了。”

太子这才睁了眼睛,却又丢给他一记冷冷的眼刃,起身一拂袖,领头出去了。

朱高煦看他的样子,总觉得哪里有不大对劲儿,可一时间也无从询问,只得也跟在后头往外去。

等他们这一行权臣贵族领头过去,外厅坐的那些朝官才跟在后面,鱼贯而入。

朱高煦是汉王,所以朝堂之上站的位置还是很靠前的。等他们站定,内侍高声道“皇帝驾到”,皇帝才缓缓过来。

众人跪下,三呼万岁。

等上头叫起之后,大家这才一齐慢慢起来。

朱高煦还没抬头,就听跟在皇帝后面的内侍尖着嗓子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朱高煦一愣,只觉得有些奇怪。父皇一向勤于政务,很少会有这种话传出来……以前他还笑过,说这样“昏君”的早朝,他是不会做的。

所以以前朝堂之上,往往都是说“有本启奏,交议众商。”这种“有事启奏,无事退朝。”的话,他真是第一次听见。

朱高煦不由得抬头微眯了一眼,只觉得心头猛地一跳——他这次回京,并没有先进宫。因为路上赶得急,等他到京师的时候都已经是深夜了,早过了宵禁的时间,第二天一早就赶过来上朝,计划等着退了朝之后,再递牌子进宫去见父皇母后。

所以这是他隔了几个月,第一次见到父皇。

前阵子,他还是精神很好的样子,可这会儿朱高煦只瞄了一眼,便觉得父皇整个人似乎都不大对劲儿。

先不说脸色什么的,朱棣也是军旅出身,从马背上打出来的皇帝。

平素最重仪态,他们小时候要是站立坐下,身子板不直的话,是会直接被父皇打板子的。可这会儿……朱棣出来的时候,身形就有些驼。

似乎是因为不舒服,而不得不微弯的那种。

甚至坐下的时候,也往后靠了靠。

这不是他平日的作风,朱高煦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头,心头闪过一抹担忧。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太子,太子平日久居京城,比他这难得回来一趟的人要熟悉的多。父皇的身体状况,他应该是再清楚不过了,不知道……

朱高煦心头正过着,却见右侧一名礼部的官员出了列。

他先还未在意,却见那人猛地往下一跪,开口道:“臣万死。”接着猛地磕了九个响头。这什么都还没说,就坦承自己万死的倒是少见。

朱高煦不由得看过去,正遇上那人抬头,目光与自己相对。

那人看了一眼朱高煦,突然点了点头。朱高煦一愣,觉得有些不对,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人便又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居然还高了几分。这情景瞧在旁人眼底,似乎就是那人得了朱高煦的支持,这才敢说出下面这一番惊天动地的话来。

“臣万死,然社稷之重,远重于臣的性命……”他越往下说,朝上众人的脸色便是越惊,甚至有几个人一脸想死的神情。

牵扯进这种事情来,最是可怕。

最好是连听都没有听到,那几个人是州府上来述职的,难得能上一次朝会,却正好遇见这样的事情……夺嫡一事,的确是惊天动地的。

“太子跛,无以当大任。臣请圣上三思。”他说完,又重重地磕了几个头,力道大的额头都磕出了血来,“咚咚咚”的三声在鸦雀无声的大殿上,显得格外明显。

他的这些话一出口,朱高煦心头顿时沉了下去。

他终于知道之前自己觉得的不对劲儿是为什么了,也知道为什么太子之前会对自己那个态度……恐怕太子早就知道这事情,再好的兄弟,遇上这种事情,也得反目。

可这事情,确真的不是他做的。

他很久以前的确动过这个心思,但是之后,却真的没有了。更不可能去煽动朝臣弹骇太子……可是……

高台上传来朱棣无喜无怒的声音:“哦?”他停了好一会儿,大殿之上顿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沉寂得让人心慌无比。

那跪在地上的礼部官员也已经双腿微微打颤,脸色苍白,额头上甚至有汗渗了出来。显见已经紧张到了崩溃的边缘。

朱棣仍旧不说话。

那官员终于忍不住抬了头,悄悄地往朱高煦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又迅速地埋下头去,像是刚刚真的是“没忍住”一样。

这样好的演技,没去当戏子,实在是可惜了。

朱高煦心头越沉。

恐怕这回自己的黑锅,是要背定了。

朱棣这些年来身体不如以前,疑心较以前更是重了许多许多。不要说他们,就连太子也都被他怀疑过要夺权。

好在徐皇后与他感情深厚,在里面多加转圜,这才没让他动了废太子的心思。

可即使他动过这个心思,却也不是朱高煦能动手夺嫡的理由。

今天能对太子下手,明天就能对皇帝下手。

玄武门事变的例子还在眼前,他怎么可能放过这样一个有“野心”的儿子。

果然,在那礼部官员看过朱高煦之后,就听朱棣轻哼了一声,平静道:“既然太子仪容不堪当此大任,那么,卿可有心仪的人选?是哪位皇子……可撑起我大明帝国?”

这话里每一句都充溢着陷井。

若真是朱高煦的人,那人此刻定然不会再说。只是……从一开始摆明了就是要陷害他的,更是不会在这会儿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那官员跪伏在地,抖如糠筛,完全不复方才那种大义凛然的样子。

抖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他回应,直到朱棣有些不耐地冷哼了一声,他才抖着回答:“回陛下……的话……”声音都带了浓浓的抖音,颤抖得几乎让人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汉王殿下聪慧,有勇有谋,又是陪着陛下打天下的……朝中对汉王殿下赏赞的大有人在……我们一致都推举汉王殿下为太子。”

“呵呵。”朱棣听罢,冷笑两声,伸手就将御案上的杯子拿起,用力掷了下来。杯子正好落在朱高煦的脚前,碎成一地瓷片。

朱高煦的官袍上也沾得尽是茶水,一片片的黑色湿迹,看着颇为吓人。

朱高煦想都没想,直接跪了下来——就直接跪在了那一地的碎瓷片之上。瓷片直接扎进了他的膝盖,剧烈的疼痛传来,他却浑不以为意,脸上只是一脸的惶恐之色,连声道:“父皇明鉴,儿子绝没有取皇兄代之的想法。”他说着,转头狠狠地瞪了一眼那礼部官员,“儿子在朝内,交往者寥寥,不过是谈谈粗鄙之事。朝堂之上的事情太复杂,儿子做不来。”

朱高煦顿了一顿,又道:“况且,儿子……”他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欲言又止的样子,不肯再往下说。

太子不知道想到什么,也出了列,道:“父皇,儿臣相信汉王。”他回头看了朱高煦一眼,目光复杂,“他与儿臣一母同胞,自然是不会陷儿臣于不利。”

朱棣冷冷地看着两人,把目光从太子朱高炽身上离开,投射到汉王朱高煦的岙上:“况且什么?”

他这样一问,朱高煦更是面有难色。

隔了好一会儿,他才道:“儿臣与王妃情深……并不愿负她。”

他这话一说,朱棣顿时一愣,显然没想到他居然会说出这般没有志气的话,不由得狠狠皱了眉头,怒道:“胡扯!”

说着猛地起身,一拂长袖,居然就这么离开了。

朱高煦看着皇帝消失在幕帷之后的身影,在心底缓缓吁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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