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心并没有醒，皇贵妃冷冷的吩咐，“把她给我弄醒。”
“是。”内侍早有准备，将一桶冰盐水泼了她满身。
彻骨的寒冷让如心恢复了点意识，她微微呻吟了两声，身上的擦伤被盐水浸泡，传来阵阵刺痛。
“退下！”皇贵妃素手一样，内侍及一干宫女立即将宫门带上退下。
如心也听见了她的冷喝，抬头正好看见皇贵妃精致却愤怒的容颜，她心底突然一阵畅快，虚弱的笑道，“沫姨，什么事这么生气？该不会是宫长华已经没命了吧？”
皇贵妃几步上前，恨不能一脚踹死她，终是忍住了，直截了当的问，“解药在哪里？”
如心只是笑，并没有理皇贵妃。她想要站起来，这才发现在她昏迷的时候，已经被人带上了脚链，如此的沉重，让她走路都觉得困难且疼痛。
所以当皇贵妃勃然大怒的时候，她索性坐在地上，看她发疯。这个女人，母亲的妹妹，她的沫姨，该是多亲密的关系啊。可是现在，她比谁都恨她。
“你说不说，我问你解药在哪里？”皇贵妃蹲在地上，美艳的脸逼得很近。
如心看着她气歪的脸，就是不回答，只是反问，“我娘呢？”
皇贵妃一愣，“什么你娘？”
“我说春竹，人彘是你做的吧，你把她怎么样呢？她现在在哪里？”如心问着，心底想起那夜的场景，就一阵阵发寒。
皇贵妃冷笑，“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本宫不知道。”
“沫姨，你是什么样的人，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你少装蒜了，认识我娘又会对她不利的人，除了你，我想不到别人！”
“是我又怎样？时至今日，你沦为阶下囚，本宫就算说春竹是我抓的，是我杀的又怎样？不过是个前朝的余孽罢了，死不足惜。”
“你……”如心心头大骇，气得胸口生疼，血气上涌，“你杀了她？你……”
皇贵妃无动于衷的笑了笑，“是啊，本宫杀了她，你应该谢本宫才对。她一介贱婢，敢自称公主之母，确实是死有余辜。”
“你才该死！”如心猛地将皇贵妃扑倒，她吓得花容失色，却终究比奄奄一息的如心力大，使劲一推，如心就倒在一侧。
“不自量力！”皇贵妃找了她一脚，忙整理自己的仪容，脸上一阵刺痛，她用手一碰，居然是血。
脸上被如心抓了个长长的口子，皇贵妃又痛又气，俯身狠狠地拽着如心的肩，“都死到临头了，还这般放肆，就不怕本宫的大刑伺候？”
如心扬起带血的嘴角，一脸的无所谓，“来吧，让我见识下沫姨的厉害。”
“哼！”皇贵妃猛地将她掷在地上，如心觉得头撞到地上都要裂开一般，可是现在，这种痛根本算不了什么，看着皇贵妃气急败坏的脸，她才知道，什么叫做报复的快感。
“念在你和本宫还有几分血缘关系，只要你肯说实话，我就去向皇上求情，饶你不死。”
“宫长华还真是命硬，这样都没死！可恨啊……”如心无奈的叹息，引来阵阵咳嗽，每一下都剧烈颤抖，扯裂全身。如果不是宫玄宸，最后一下，一定能致命，这样大家就都解脱了，宫玄宸啊……最后，你为什么不能成全我一次？
“如心，你不要以为本宫和你开玩笑，今天你不交出解药，就别想活命。”皇贵妃已经没有耐心了。
如心躺在地上，没有气力坐起来，就这样仰望皇贵妃，失笑，“你进来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要杀便杀，既然刺杀了皇上，我就没想过会活着离开皇宫。你说，我连死都不怕，又岂会在乎你的威胁？”
“你！”皇贵妃气得脸都绿了，拔下头上的金簪猛地刺向如心肩头。
如心不避也不闪，“哧”的一声，听着簪子刺进肉里，接着就是皇贵妃的咆哮，“说不说，不说就扎得一身窟窿，体无完肤！”
有血沿着金簪流了出来，如心脸都痛得惨白，目光无神的看着皇贵妃，语气轻浮，“你说你为何要这般气急败坏，为了一个不爱你的男人发疯，简直太丑陋了！”
“你知道什么，他爱的是我！”皇贵妃气得手上用力，金簪在肉里搅动，都已经扎到了骨头上。
如心痛得不能自已，却不要在这个女人面前示弱，她用笑来掩饰痛楚，一字一句的说，“沫姨，我曾想过怎么杀你，真的想过。可是，后来我又觉得，杀你太便宜你了，我怎么能让你这么轻易就解脱呢？我杀宫长华，是不是比杀你自己还要让你痛苦呢？”
她就像个小魔头，嗜血的魔鬼，她越是笑，皇贵妃越是心寒。仿若此刻躺在血泊里的不是如心，而是十一年前那个被她一刀捅死的吟夕。她睁着流血的眼睛，就这么，就这么死死地盯着她。
皇贵妃佯装无所谓的笑笑，“你以为你痛的是我？呵，你错了，你母妃可比我痛多了，她才是最爱宫长华的人！”
如心脸色平静，“她已经死了，什么都不知道。”
吟夕都对如心无效，皇贵妃恼羞成怒，“如心，你会有报应的，一定！”
“谢谢，我就等着！”如心一咬牙拔掉金簪，甩到皇贵妃脚下，凄然一笑，“与其在这里审我，不如多去陪陪宫长华，他的时日不多了，哈哈……”
“你疯了，你知不知道……”皇贵妃差点脱口而出，却又生生打住。
如心心生狐疑，却并没有追问，她越是这样无所谓，皇贵妃越是心烦意乱。她凭什么，凭什么可以这么镇定，当真就不怕死？
“如心，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事，晋王也被囚禁呢？”
皇贵妃终于在如心眼中看见了慌乱，可是，她没得意太久，如心就冷冷的回应，“那就一起死吧，反正我一个人死，也怪寂寞的。”
“你果然够冷血，跟你娘简直判若两人。”
“我们本来就是两个人，只有宫长华傻，居然以为我们是一个人。沫姨，你就不觉得可悲？我母妃在的时候，你赢不了她。现在，就连我这个冒牌的，你也赢不了，你不觉得可怜吗？这样一个不把你放在心上的男人，也值得你这般不顾一切？他就算没死又怎样？继续把你当我母妃的替身，继续和你恩爱如初，你做梦去吧！”
如心每一句都击中了皇贵妃的痛处，她最恨的一切，莫过于此。她最爱的男人啊，连如心都能接受，为什么就不能接受她？那一刻，心底的恨又一次涌了上来，她还为他找什么解药啊，大家一起死了痛快！
可是，这死前，谁也别想舒舒服服！
皇贵妃突然妖娆的笑起来，蹲在如心身边，勾起她的下巴，别有深意道，“你可知道，当初促成你和宫玄宸成亲，我可费了不少心啊！”
如心讨厌她这样的审视，想要别开头，可是她掐得很死，让她不得不直视她。
如心没有回答，就这么平静的等着她说。
“因为本宫想看一场兄妹相残、父女仇杀的大戏，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呵呵，如心，你就算问斩，也不是因为刺杀皇帝，而是弑父不孝，你懂吗，什么是弑父？”
如心脸色煞白，眼睛里满是震惊，皇贵妃很得意，一字一顿道，“你，是吟夕和宫长华的孽种，现在知道了吧，你就杀吧，杀个片甲不留，千万别手软！哈哈哈……”
“你胡说，我的父皇是桓仁帝，你别想救宫长华就编出这荒唐的话来骗我。我告诉你，就算是死，我也绝不会告诉你解药是什么，你就等着给宫长华殉葬吧！”
“少逞强了，我现在不要解药了，我就看你们父女相互残杀，到底是谁先死。还有啊，你和宫玄宸可是兄妹啊，居然有苟且之事，还生了孽子，啧啧……”皇贵妃边说边摇头，一脸惋惜却分明是得意的样子。
如心就是瞪着她不说话，皇贵妃以为她受了刺激，颇为心满意足的转身离去。
“哦，对了。”皇贵妃突然驻足，“有机会面圣，你也可以告诉皇上你是他的女儿，这样一来，或许你不但没事，还可以成为公主，呵，不过可惜了，你和宫玄宸孽子就难逃一死，你自己选吧！”
说罢，一阵大笑离去，清冷的长秋宫在那笑声中，格外阴森恐怖。
如心无力的躺在地上，捂着还在流血的金簪伤口，脸上再无方才的镇定犀利，皇贵妃的笑声一直响在耳侧，如心了然，这个女人输不起，所以只有让她得意，自己才能少受些折磨。
如若刚才顶嘴，恐怕还真不是这一金簪，这么轻松。
痛死了！
如心捂着伤口，心底一个劲骂皇贵妃疯子。居然为了救宫长华编那种鬼话，谁信？
她身上有月朝龙族的胎记，她是名副其实的公主，吟沫想骗她，下辈子吧！
因为宫玄宸和永灏，如心心底始终存着愧疚。她以为她报父仇，杀宫长华天经地义，她以为，宫玄宸和宫长华另她家毁人亡，她现在报复，不过是扯平罢了。可是，为什么心底还是有了愧疚？
直到现在，自己也经历了之后，她才明白，原来，杀人者比被杀者更痛，杀一个人的时候，其实自己也死了一次！
宫长华就算这次死不了，时日也不多了，她奋力一击，终究不是徒劳。只是，为什么报完仇后，心底没有一点喜悦，这般的空闹闹。明明是成功了，却丝毫没有那种欢声雀跃之感，余生要在这冷宫度过，抑或是被赐死，真的值得吗？
那些之前无法去想的事，现在被关在这里，不去想也没什么好想。虽然这一切付出了惨痛代价，可是，如果可以重来，如心知道，自己还会选择同一条路。她早在十一年前，就无路可走了。除了杀宫长华，她找不到自己活下来的理由。
如果不是为了今日这一切，那么上苍为什么要让她活下来？也不是没想过和宫玄宸长相厮守，只是现实永远比想象来得残酷。她忘不了那仿若在眼前的厮杀掠夺，忘不了宫长华举兵入侵的杀戮，那一切的一切，好似就在昨日，她逃避不了，只有面对才能解脱。
终于，她还是辜负了宫玄宸一番情意，那三生三世的承诺，就当是笑话一场吧。
只是，想起那尚在襁褓中的永灏，心就在炼狱一般，她痛，为这个出生就没有母亲疼爱的孩子。对不起永灏……
这一年，又是大雪纷纷，在这个冬天，她终于要去赴十一年前，那未完的死亡之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