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有选妃的阵势！
如心暗忖着，心也不由得有些慌了。
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容貌有了自卑感，这里不说倾国倾城，但沉鱼落雁的美女多的是。如果没有“毁容”，兴许还有些胜算，可是，如今这鼻青脸肿，该怎么办才好？
该死的，选婢嘛，弄什么选美？
正胡思乱想之际，锦瑟已然来到身前，那股上好的脂粉香也扑面而来。
如心心里一紧，强装镇定的冲锦瑟笑着。希望她能在这惨不忍睹的容貌后，看见一颗渴望真诚的心。
“不错，留下！”
如心一阵狂喜，正要道谢，却不想那纤纤玉指指的是她身侧的粉衣女子。
“谢锦瑟姑娘。”粉衣女子大喜，好似锦衣玉食的夫人生活就在眼前一般。
锦瑟微微一笑，并未多语，忽而闻到股熟悉的香味，又折了回来，“你涂什么香料？”
粉衣女子以为出错了，惶恐道，“茉莉香粉……”
“不对……”锦瑟自语的摇摇头，目光又有意无意落到如心身上。
如心忙答，“是奴婢一早酿过桃花酒，不想味道太重，怎么洗也洗不掉。呛到姑娘，真是抱歉！”
锦瑟盯着如心看了许久，终是觉得这丫头心机太重，摇摇头，冷语道，“你还没有资格称奴婢！”
如心脸色一凛，忍着那股冲动，暗恨，谁他丫被驴踢了，才想但奴婢！
锦瑟正要走，座上的红玉突然大喊，“就她，留下！”
“她？”锦瑟一脸愕然的指着如心。
“是，本夫人就喜欢她，朴实本分，可比那些个绣花枕头好多了。”红玉态度坚决。
锦瑟也不敢反驳，恭敬的答了声“好”，便留下了如心。
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如心喜不自禁，向红玉投去感激的目光，换来的却是红玉满目鄙夷。
“气死我了，兰姐姐，这阿瑟越来越放肆了，仗着王爷宠爱，越发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这哪里还是选婢啊，分明就是选妃，尽挑些漂亮的，分明就是和我们作对！”红玉气呼呼的转身望着雅兰，希望她出出主意。
“王爷让她挑，我们还能说什么？没事儿，我看阿瑟那丫头，是一心为王爷着想。”
“想什么想啊，她就一心想压着咱俩。可惜啊，是个破烂货，做通房丫头都嫌她脏了身子。”
红玉语气恶毒，雅兰不由得微微蹙眉，“别说了，她过来了。”
说话间，锦瑟已然来到跟前，冲夫人们欠了欠身，才道，“婢女已挑选好了，请二位夫人过目。”
红玉怒气未消，并不曾理睬她。
雅兰幽幽起身，迈着莲花小步优雅的来到姑娘们面前，朱唇轻启，“怪不得王爷这么喜欢阿瑟，你的眼光果然不错，都是些秀色可餐的姑娘。不过，似乎多了点，这少说也有一二十人吧？”
“是，阿瑟也只是粗略的看了一下，容貌周正的，就留了下来。至于才学德行方面，还得有劳夫人考核。”
面对锦瑟不着痕迹的赞扬，雅兰嫣然一笑，美眸轻抬，“念过书的姑娘，请上前一步！”
如心不知她此问何意，只见众人都上前了一步，再不动则退了，遂忙向前跨了一步。
“哟，还都是些才女呢！”
红玉酸溜溜的说了这么一句，立在雅兰身边，悠悠道，“那你们说说看，《女论语》第一条是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一直对锦瑟充满好奇的如心，竟发现她脸色微变，似乎有些尴尬和窘迫。
“是立身。”人群中，有人答话。
红玉抬眸，是个秀雅娴静的女子，气质上颇有几分雅兰的味道。她袅袅走了过去，抬起那女子的下巴，啧啧称赞，“长得倒是不错，明眸皓齿的，王爷见了，定是喜欢得很。”
那女子正为得到玉夫人赏识而高兴，却不想，一句“不过”，又将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不过啊，就是太不懂规矩了。本夫人都没让你回话，你岂可张嘴胡言？还是让本夫人教教你，如何做个好奴婢吧！”话音刚落，就听见一记清脆的耳光声。
那女子登时就嘤嘤哭泣起来，白皙的脸上，就这么硬生生的抽上去了几条血指痕。张牙舞爪的，很是狰狞。
雅兰看不惯，上前拦着红玉道，“昨儿不是说要收敛性子的么，怎么又动手打人呢？”
一个“又”字，让在场的人，无不倒抽一口气。纷纷祈祷着，纵然落选也好，千万别被选到她屋里。要不然，以后有的受了。
“我没有打她，只不过教她点规矩罢了。”红玉一脸天真的笑着，复又道，“丫头就是丫头，不能对她们太好，不然一个个还真当自己是主子呢，这样怎么伺候王爷？我说得对不对啊，阿瑟？”
“夫人说得对，自古长幼有序，尊卑有别！”锦瑟依旧是一脸平和，没有人知道她那波澜不惊的眼眸后，究竟是波涛汹涌，还是心如死灰？
“知道就好。”红玉别具深意的瞥了眼挨打的姑娘，吩咐道，“阿瑟，将那丫头赶出府去，哭丧个脸，真是触霉头！”
雅兰接口道，“另外给点银子，让她看看伤去。”
“是。”
锦瑟领命，亲自将那姑娘领了出去。
选婢继续进行，雅兰从左至右，一一问姑娘问题，答得上来的，就留下。若不然，就和刚刚那姑娘一样，拿点打赏的碎银子走人。
因如心站在最右边，所以暂时也问不到她。但紧张的气氛一直环绕着她，也不知道是雅兰的问题太难，还是那些姑娘太蠢，反正二十多个人，一盏茶的功夫，就走得不剩几个。
“‘有狐绥绥，在彼淇梁’的下一句是什么？”终于，问到了如心身旁的粉衣女子。
“是……是……”
粉衣女子支支吾吾，不知如何作答。竟一时急哭了，跪伏在地，“奴婢愚笨，不知答案为何，还请夫人赐教！”
“不会就不会，哭什么，傻丫头！”雅兰将她扶了起来，见其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很是惹人怜爱，不禁问，“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楚楚！”
“好名字，果真是个楚楚动人的姑娘。也不知为什么，就是和你投缘，看着喜欢，以后就跟我了！”
楚楚喜出望外，能跟上雅兰这般温和贤良的主子，实属三生有幸。
如心望着楚楚，满心的羡慕。若她也能跟着雅兰，该有多好啊！
“你是最后一个了。”雅兰的目光终于落到了如心身上，依旧是温柔的语调，“刚刚楚楚的问题，你知道答案吗？”
这个诗句，如心别提有多熟了，正要回答，却听红玉插嘴道，“你就说说《女论语》中，立身是何意吧？”
“啊？”
如心一惊，怎么又回到这个问题上来呢？她抬起头，只见锦瑟恰巧回来了，心中更是犯起了嘀咕，不知这红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看来她是不知道了，还是我替她回答吧！”锦瑟抬眸直视红玉，不卑不亢道，“凡为女子，先学立身，立身之法，惟务清贞。 清则身洁，贞则身荣。”
那语句，字字清透。
可是，没有人知道，那句“清贞”之后，藏着多少血泪和屈辱。
对于锦瑟的回答，红玉很是意外，尴尬的和她对视着。
气氛陡然有些僵硬，雅兰打着圆场，温柔的拉了拉锦瑟的胳膊道，“就这些姑娘了，先带她们熟悉下王府。等王爷回来再过过目，喜欢谁，就留下谁，其余的就分配各房。你看，这样成吗？”
主子竟然向下人征求意见，如心还是头一遭见，心下对这个锦瑟的好奇感更是多了几分。
“一切听夫人的。”锦瑟始终低眉顺眼，恭敬谦卑。
教导了些府中规矩后，雅兰和红玉便各自回屋了。而如心，却因为“貌丑”，不受排挤，意外中选。
可是，没有最初的欣喜。
面对陌生的王府，性格迥异的姬妾，还有那古怪的侍婢，一切的一切，都让如心充满了恐惧感。
仿佛，她不但没有逃离陆府那个囚宠，而是踏入了更诡异的深渊。她不知道，前路在哪里，又该如何走下去？只是凭着感觉、凭着一时的冲动，就这么一步一步走下去。
如果人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不知道如心，会不会后悔今日这一步？
人生没有回头路可走，例如此刻，纵然心中有莫大的不安，如心都无法回头了。她夹在姑娘中，随着锦瑟在王府内转悠，熟悉着这个将要开启新生活的地方。
王府超乎想象的大，以至于只是简单了逛了几个地方，天就已经黑了。
锦瑟为她们安排了住处，本来如心是和楚楚住一间房的，因她被雅兰选走，遂如心捡了个便宜，单独住一间。
王府就是与别家不同，就连丫环的居所都很考究。虽称不上富丽堂皇，却也简约雅致。
如心简单的梳洗了下，便早早的躺上了床。可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就这么盯着蜡烛，看着它在黑夜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如心头一次在外面过夜，不免有些想家了。想娘，想元香，也想那个送她来这里的爹，想着想着，突然委屈不已。
因走得匆忙，没有带药来，脸颊还肿胀得厉害。陆芙扇她耳光的情景不由得浮上眼前，心中的不甘、愤恨齐齐涌上心头：
他曾说过会待她像亲生女儿一样，如今却要她为奴为婢……今日红玉打的是旁人，也许明日就会是她，这就是奴婢！
“咚咚咚……咚咚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