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皇贵妃！
如心吓得忙垂下头，生怕被她看见。也不知道为什么，对高高在上的贵妃，她总是心存畏戒的。
皇贵妃就在门口，如心想出去又怕二人撞个正着，就这么忸怩半晌，都没反应。
那丫头急了，恨不能开赶，却听主子道，“罢了，别理会她了，去请方丈过来。”
如心一慌，该不会自己没辙，所以请方丈赶她走吧？
佛门之地，众生平等，这皇贵妃还以为是在皇宫呢，想怎样就怎么样？
如心不满的嘟囔着，却不想自己错了。方丈并没有赶她走，而是和皇贵妃互见了下礼后，就陪她一起敲木鱼诵经。
皇贵妃就是了不得，竟能让方丈作陪。如心有了几分好奇，跪在蒲团上，却偷偷打量皇贵妃。只见她今日穿着素净，又蒙着面，似乎不想让人知晓她的身份。
伴随着木鱼的敲击声，耳旁想起了阵阵冗长诵经声。细听，竟是往生咒。
如心不解，她这是在超度谁呢？
因超度的时候，要绝对安静严肃，如心想溜也不成啊，皇妃身边那丫头一直守在门口。
终于，在听了不知听了多少遍往生咒后，皇贵妃终于放下木追，站了起来。丫头忙上前为她整理褶皱的裙摆。
“去添些香油钱。”皇贵妃吩咐着丫头，将她支走。
可是，她似乎还忘了殿内有个如心，就这般满腹愁绪的对方丈说，“我现在日日都念往生咒，希望她能早日解脱，到往西方极乐世界。”
“阿弥陀佛，施主的用心，相信令爱一定能感受到，您也莫太过忧伤！”
“可是，如果不是我，她也不会一出生就……”皇贵妃竟哽咽的说不出话，愧疚的泪水划过脸颊，打湿了脸上的纱巾。
“阿弥陀佛，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孩子不属于您，还是了断思念，放她去吧！”
皇贵妃拭着泪，歉意道，“失礼了。”
方丈回了一礼，“贫僧送施主！”
“有劳了。”
如心一直蜷缩在地上，作膜拜虔诚状。直到听见那二人的脚步声走远，直至消失才松了口气。
她站了起来，揉着发麻的双腿，心中对皇贵妃此次超度的人充满了好奇。
令爱？那不就是她的女儿吗？怎么从未听说过皇贵妃有孩子？
带着满腹疑惑，如心也随时走出主殿，果然，在寺门外看见一脸失了魂魄的陆子衿。
大哥……
如心嗫嚅着嘴，终是连喊他的勇气都没有。
朝霞染红了大半个天，无比绚烂。而他的脸，却再无昔日柔笑之意，唯有垂眸之下的阴霾孤寂，让人唏嘘。
如心走过去，轻抚着他的后背，细声说，“大哥，我们回去。”
她没有提半句小鱼儿，陆子衿亦然，只是昏昏然的点了下头，木然的随着如心的步伐走。
走出迦华寺门，在幽静崎岖的小路上，陆子衿抬眸轻声说，“如心……我们结束了！”
明明知道答案，可是，听见这话的时候，如心的心，还是仿佛教鞭子狠狠抽了一下。疼……就像那次在河边听玄凌要娶王妃一样。
找不到任何可以安慰他的话，如心只得默默牵着陆子衿的手，希望能给他鼓舞。
可是，一路上，他那冰冷的手，一直在她掌心微颤。如心喟然，当他轻松的说出那句“结束”的时候，内心又承受着怎样的绝望和不舍？
陆子衿、小鱼儿……陆子衿、小鱼儿……
如心一次次在心底默念他们的名字，终于明了：泉涸，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这段感情，原本是如心眼中最登对、最门当户对的姻缘，如今却是这般收场。她不禁惶恐，她这连庶女都算不上的贱民，又如何配得上盛宠在身的七殿下？
“大哥！”
她喊了声陆子衿，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也不知道是想安慰他，还是鼓舞自己！
两个人就这样牵着手，一脸落魄的回了陆府。
因为晋王府派人来接如心，所以陆远章并没有责备如心偷溜出府的事。只是让她收拾收拾，快去回王府。
回王府，呵，什么时候起，王府成了她的家？
如心没有听话的立即走人，而是在后院，亲自给秋月洗澡梳头、储备暖炉炭火，直到深夜才忙活完。
原本还想去和陆婉到个别的，可是，自从陆芙死后，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再也不肯和自己亲近。
如心无奈，孤身离开了陆府。
车夫等了大半天，终于等来了如心，本来是快马加鞭赶回府邸。可这丫头太不安分了，路过大街的时候，硬是要他停车，居然说要逛夜市。
这样一逛，又是大半个时辰，回晋王府的时候，已经快三更天了。
如心蹑手蹑脚的走进自己的寝居，屋内漆黑一片，她忙掏出火折子点亮了桌上的油灯。
灯光很暗淡，但也足够她观摩今天夜市淘来的战利品。她兴冲冲地卸下肩上的小包袱，正乐陶陶的打开来，猛地听见一声咳嗽。
心下一哆嗦，她转过头，赫然发现床上坐着一人。
定眼一看，竟是晋王宫玄宸。
如心本能的一慌，“王爷……”
“你架子够大的啊，要本王亲自来迎？”宫玄宸一脸盛怒，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多久，周身都染上了黑夜的寒气。
“我又没让你来。”如心终究是心虚了，暗暗嘟囔着，哪里敢真说出来。
黑暗中的宫玄宸质问道，“没人告诉你，一回府就去本王房里？”
如心有些局促的垂着头，其实一早就有人说了，只是她不想去罢了。
“王爷唤我去有什么事儿？”如心谦卑的问着。
宫玄宸站了起来，深邃的眸子带着股夺人心智的蛊惑，“你看看天色，这么晚了，本王还没就寝！”
想睡就睡呗，这也要我批准？
如心不以为意的同时，也悄悄松了口气，她还以为……还以为，他急着见她，是为宫玄凌的事儿。
如此看来，他这三哥是默许了，她和宫玄凌的婚事？
“还愣着干什么，开工！”宫玄宸居高临下，低吼声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开工？”
如心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直到宫玄宸拂袖而去，她才恍然想起这是晋王府，她不再是什么如心小姐。
阿暖，这才是她的身份。
“该死的暖床！”
如心暗骂了一声，不敢惹怒陆府的大靠山，急急忙忙的跟了过去。
宫玄宸的卧室内，锦瑟已为其燃上了他喜爱的桃花香。
满屋子的花香，让如心紧张的心缓和了不少。
“王爷，请您先去别地儿休息，床暖了，我再去唤你！”如心握着床头专供暖床用的衣裳，等着宫玄宸离开，好换衣服。
“这是本王的卧室，你让我去哪？”宫玄宸在屋内走了一圈，大大方方的坐在对面的太师椅上，一副等着看如心宽衣解带的模样。
虽然不是第一次给宫玄宸暖床，也没什么好羞涩的，可是，毕竟在男人眼皮底下脱衣……如心自问还没有这个魄力和勇气。
“要不，您先去玉夫人或者……兰夫人那里……”
在宫玄宸要吃人的目光下，如心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竟连看宫玄宸都不敢。
这个男人，总是让她不安！
“本王去哪里睡，找哪个女人，还轮不到你一暖床小婢来管！”
在宫玄宸的暴戾声中，如心秉着“好女不吃眼前亏”的心态，忙套上备好的衣服钻进被窝里，连自己的衣服都不曾脱。
见如心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一脸警惕的盯着他，宫玄宸嗤之以鼻，“本王说过，还没到饥不择食的地步！”
说罢，懒得多看她一眼，端过桌上早已沏好的茶，悠闲自若的喝着。
“你……”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讽刺她了，如心恼怒不已，她再怎么着也和当朝皇贵妃几分相似，怎么可能会丑？
奈何她身单力薄，哪里敢和宫玄宸抗争啊，只得生着闷气，狠狠地拽着被子。
也不知道怒火是不是也有温度的，没一会儿的功夫，被窝就暖烘烘的。如心迷恋屋内的桃花香味，竟有些不想离去。
“你娘是妾室？改嫁的？”
耳旁冷不丁传来宫玄宸的问话，如心暖和的心跌到谷底，没想到他竟这样直白的问，丝毫不给她留情面。
如心有些气恼，抬头道，“是又怎样？”
“你不是陆远章的亲生女儿，甚至连生父是谁都不知道？”
如心窝火，坐了起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认为你这样出身低贱的女人，配得上帝王之子？”宫玄宸不痛不痒的说着，“低贱”二字却咬得极其清晰。看着如心的脸一点点变得苍白，他不屑的勾嘴冷笑。
早知道他没这么好心，如心冲口道，“配不配又不是你说了算，玄凌喜欢我，我就配得上！”
“还真是厚颜无耻！”宫玄宸“砰”的一下，合上茶盖，抬眸怒视如心的眸子里，透着股厌恶。
如心已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死皮赖脸道，“我就厚颜无耻了！反正我嫁得的是玄凌，又不是你，你眼不见心不烦。”
“嫁我？你还真是痴人说梦！”
哼，痴人说梦？鬼才稀罕嫁你呢。我还不如出家当尼姑去！
如心在心底暗暗损着宫玄宸，反正她和玄凌都约好了，今生只有彼此。她才不管这劳什子晋王呢，真是多管闲事！
“床已经暖了，您早些休息！”
如心变色龙一般，又恢复了“阿暖”该有的恭敬。她麻利的从床上跳下来，还未走远，就听宫玄宸警告道，“不许嫁给玄凌，别说我没提醒你！”
如心受够了宫玄宸这霸道的语气，住脚，扭头道，“我嫁人究竟碍着你什么呢？你有什么好不许的？你又是我什么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