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东升来闹事，肯定是他爸说的，但以我对王东升父亲的了解，王东升来闹事，肯定与他爸没有关系，跟我们一起摆摊的，有人一油炸摊的女人在偷笑，我看到了，我也在笑，我心想，至于吗？人与人之间除了钱就没别的了吗？
可这世上的事，不会因为你看透了一些事情，事情就会因为你的看透而改变。
我喜欢《无间道》里陈道明老前辈说过的一句话，他说：这个世上，人往往改变不了事情，但事情会改变人。
如果我还是一个打工仔，如果我依然在饭店或者理发店工作，看到老板和对手们因为生意时，吵嘴的嘴脸，我会觉得好玩，现在我不觉得好玩，因为我和我曾经看不起的，为钱生，为钱死的小老板们一模一样，我是个俗人，一个可以为钱生，为钱死，为了钱不讲道义的人。
关杰的电话打过去不到二十分钟，王老就来了，王老五十来岁，头发却已经几乎全白了，不过人倒是蛮精神，身体很不错，跟我爸的身体差不了多少。
他把自行车立在了路边，红着老脸，对着我们不自然地笑了笑，而自己的儿子走了过去。
王东升不怕自己的父亲，他好几次向父亲要钱，两人吵的不可开交，差点就打起来了，这是我们亲眼见到的，可人总不能无耻到没有一点底线，王东升面七八个小弟，倒是没有直接和父亲开战，而是把头侧到了一边。
“王东升，你是要干什么？你说你一天到晚除了惹事生非，你还能干什么？你看你交往的都是些什么人，你看看人家，小小年级就出来做生意，比你强多少倍。”
王东升是来找我们闹事的，他老子竟然在夸我们，他带着兄弟，而他的兄弟却被自己的老子骂。
“好过瘾，早把王老叫过来就好了。”大嘴幸灾乐祸地说。
“闭嘴，你老子跟你吵架的时候，别人幸灾乐祸，你会怎么想。”我说，我弄不清楚为什么，当王老和他老子开战的时候，我竟然想到了我和我老子。
几年前父亲因喝酒的事常常和我吵，往往吵的邻居们都来劝父亲，我特别不喜欢邻居们的眼神，我知道，他们表现出来的是关切，可心里一定在嘲弄我们。
我是个悲观主义者，而且还是个疑心很重的悲观主义者，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什么好人，我看透了这个世界的自私。
“哥哥，你这是怎么了，这不是好事吗？干吗骂我啊。”大嘴挠着头，红着脸，看着我。
我没理大嘴，我很难解释我自己的想法，王老来的时候我希望王老揍死他儿子，让我乐呵乐呵，可王老跟自己儿子吵的时候，我却乐不起来，反而有点悲伤。
许斌，你没事的时候，给自己一个又一个的下套，你活的不累啊。父亲的话在我的脑海里又出现了。
人要简单才会快乐，可我做不了简单的人，编辑们说，小说的主角一定要简单，简单才能有人看，我在写小说，可我写不出编辑要的简单，我不是大嘴，没有大嘴的纯真。
王东升可不是善男信女，王东升的老子也没有我的老子那么有霸气，王东升冷哼了一声道：
“你别说我，你好不到那里去，被人欺负了也不敢说，还夸人家，人家做生意，赚了钱，会分你一分还是两分啊，人家占了你的位置，一个屁都不敢放，现在我帮你，倒成了我的错了。”
王东升闹事，一定是因为王老提过，可是王老并没有想过来闹事，王东升把这事说破了，王老自然就受不了了，他一把抓住王东升的领子，把王东升拉到了我们的面前。
对王东升说：“道歉，给人家道歉。”
王老来的时候，我们手上的刀也换了，换成了酒瓶，我们看着王东升，我们也知道他不会道歉，可我们希望奇迹出现。
“摊子被人占了，还帮人家说话，有你这么个老子，我还真是丢人现眼，要道歉，你自己道去。”王东升说着，甩开了自己的父亲。
他这一甩倒好了，他的老子扑腾一声倒在了地上，正好磕在了路丫子上，痛的老人直咧嘴。
关杰急忙去扶老王，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我跟老头子每次吵上两句，都会难受半天，王东升这属于在打自己的老子，我拎起酒瓶，酒瓶子砸在了王东升的肩膀上，咔嚓一声，王东升惨叫着，捂着肩膀蹲在了地上。
那群混混们冲过来了，大嘴抓起刀就砍了过去，王老被儿子推倒时半死不活，可他的儿子被我打了，他来劲了，一巴掌打在了我的脸上。
我被打懵了，王老对围着大嘴的小混混们喊道：“你们还打，打什么打，赶紧送人去医院。”
那些小伙子们不打了，打急救电话的打电话，抬人的抬人，叫车的叫车，不到五分钟，那群闹事的人消失了。
有用我照镜子，我都知道自己的脸上肯定是五指山，我捂着脸，有些不知所措。
“妈的，帮他教育儿子，他还打人，我艹。哥哥，你没事吧，要紧不要紧。”大嘴问我。
“没事，能有什么事，一巴掌而已。”我吐了口血水，老王的一巴掌打的还真不轻。
“再关系不好，也是儿子，唉，老王也真是的，生这么个儿子，哥，擦点药吧。”关杰把打开盖子的药瓶子递给了我。
“行，我听到声音了，恐怕得花不少钱，弄不好一个月就白干了。”我抹着药，心里挺过意不去的，大家伙挣钱不容易，我这一瓶子就得花掉不少。
“没事，钱吗？身外之物，赚了就是花的呀，再说了，你这一瓶子下去，我看那个狗娘养的还敢来闹事了。”关杰冷冷地说。
也不知道他是为钱心疼，还是为我担心，对着旁边几个摊看我们的人吼道：“看什么看，没见过打架的。”
“别跟人家吼，显得多没素质，收摊，回家，还做个屁的生意。”我说。
我们收摊，我们回家，关杰用燕子的老板给燕子配的小灵通，给他认识了一个护士打了电话。
我们等消息，我经历的事情不少，但这种打断了人的骨头花钱的事没遇到过，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心里很乱，于是一根接一根的抽烟，发生了这种事，估计没人心情好的，我的伙伴们也都不说话，小屋子里安静的让人感觉世界未日要到了。
我把人打伤进了医院，骨头裂开的声音还没有从脑海里消除，可我却在想另外一件事，我在想，要是雨知道了我现在的处境会不会为我担心，我真是个深情的让我自己都觉得愚蠢的混蛋。
没一会有人来了，这次来的是几个大人，他们的穿着，有点像县里的干部，头发梳理的很整齐，有一股子说不出的威严。
为了防止被人揍个半死，我把床下的刀顺在了椅子底下，大嘴和关杰做了我们同样的事，她让两个女孩躲在我们身后。
一个微微发胖的人，最先进屋子的人盯着我问：“你是许斌。”
“我就是，怎么了？”我用关杰才有的冷冰冰地语气说。
那胖子三角眼，目光深邃，有点像我老子的目光，我跟他对视，用我所有的勇气。
“你挺有种啊，王东升的肩胛骨断了，你是准备私了，还是要警察来解决。”那人冷哼了一声说。
胖子身后的几个人用阴阴冷冷地目光看着我。
“私了多少钱，警察来又应该怎么解决。”关杰说，关杰冷冷的说，关杰的冷让我觉得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他害怕的。
“私了就是花多少钱，出多少钱，按票走程度。警察解决的话，就是该坐牢就坐牢，就这么简单。”胖子说。
“私了，花多少钱我们出。”关杰说着，把手放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们一开始就没什么理，现在把人的肩胛骨都打成了骨裂，就更没有理了，警察来了，钱还得赔，说不定我还会被关几天，关杰是在为我着想。
关杰这个冷冰冰的家伙，这时候倒是让我感觉到很温暖，我没有说话，因为我知道这是唯一的方法。
“那行，明天晚上我们会来拿钱，你们最好不要跑，我知道你们的家人都在城里。”胖子说。
“这些孩子打架，真是越来越没谱了，酒瓶打在肩胛骨上，不断才是怪事。”
“少说什么孩子了，你年轻的时候还不是，把人捅人，不是你老爸出钱才把事摆平了。”
“年轻的时候谁还没点热血，行了，也就是因为王东升是我侄子，要不然我才懒的管这破事，这几孩子看着也挺老实的，肯定是王东升的错。”
那群人说着，离开了我们的地盘。
当的一声，大嘴背后的刀掉在了地上，这才把认真聆听他们对话的我拉回了现实中。
“好了，没事了，明天出摊，好好赚钱好了，妈的，刚才我吓的差点没尿裤子。”关杰长长的叹了口气，随后我们不约而同的笑了，笑的很是苦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