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非带上你的密令去找我的时候,我就已经决定了,与其让你称心如意,不如直接让叶子桓上位好了。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叶子桓不会那么容易屈服吧?所以才想借用我的力量。”萧遥回忆起九年前、叶子非找到自己时的震惊,至今感叹,“所以,在我知道百里无伤想夺回你的时候,我简直是喜极而泣。你这样的人,留在哪里都危险,还是放在北疆,祸害北疆人民比较好。”
“子非怎样?”安盈扯开话题。
“很好,很受爱戴。已经成为了一位举足轻重的诸侯了,只是还未婚娶,估计是对女人死心了。你吓到他了。”萧遥兴师问罪。
安盈很是委屈,“哪有。海墨他们呢?”
“也不错啊,安安心心当他们的太平侯。”
“那就好。”安盈轻叹,“其实,我还想问一个人,不过,恐怕你也不知道他的行踪吧。”
萧遥愣了愣,然后洞悉地望向她,“你是想问,萧逸?”
安盈点头,“我最近听到了一些传言,总怀疑那个人是萧逸。不过,他一定不希望再见到我。”
“那你希望再见到他吗?”萧遥直视着她,追问。
“不希望。”安盈的回答却出奇干脆。
有些人,有些事,是只能珍藏在心底。
相见不如怀念。
萧遥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了看不远处的百里无伤,以及牵着百里无伤的百里小七,微笑道:“我也没有再见过他,不过,……他总能过得很好。”
安盈没有再说什么。
而正逗着小七的百里无伤,却在此时转过头,含着笑,大智如愚地看了安盈一眼。
他的怀中,还揣着清晨刚刚收到的信笺。
“无伤:
你的信在三月前已经收到。因为离岛出游的缘故,所以一直没有回信。小七的生日宴,我不能参加了。抱歉。我已经遵照约定,将她完完整整地送回到你身边。剩下的事情,请你自己解决,已与我无关。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通信。情敌不共戴天,就此绝交。
一轩。”
视线尽头,安盈笑得无知无觉。
小七十五岁生日那天,百里无伤宣布退位。
北疆太子正式登基的那一晚,水云安秘密造访沙地。
她与纳兰静雪一夕攀谈。
“没想到,百里无伤会那么早就退位,我近来常常听见敢于他的传言,总觉得现在的百里无伤,与从前真的很不一样。”多年未见,纳兰静雪似乎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不过,整个气质都变得平和了,俨然如真正的圣者。
关于世事,他早已经游离在外,只是对安盈的消息,还是时有留意。
“这世上,有谁能真正驯服像百里无伤这样桀骜的人?除了她。”水云安微笑,“欲扬先抑,以退为进,我现在想,当初她选择了叶子桓,而不是百里无伤,是不是一早便在计划之中了?如果不先将百里无伤冷上两年,百里无伤怎么会在北疆坐稳位置?如果不是因为她的坚持,让百里无伤彻底领会失去与骄傲的痛苦,如今,他又怎么可能唯她是从。这样的调-教术……呵呵,我越来越喜欢她了。”
纳兰静雪听得冷汗直沁,“调-教?”
不会吧,天纵英才,举世无双的百里无伤,其实至始至终,都不过是在被调-教而已?
“不过,就算百里无伤现在已经意识到这个事实,大概也会心甘情愿吧。”水云安悠然道:“我现在才知道,这么多惊采绝艳的人物,这么变化莫测的政坛风云,纷纷闹闹了十数年,那个时代最后的赢家,只有安盈。”
纳兰静雪沉默许久,终于呢喃了一句,“女人真可怕。”
果然还是当和尚好。
……
遥远的北疆。
已经成为太上皇的百里无伤安静地坐在庭院里,安盈则拿着书,依偎着他,闲闲地看着书。榛首低垂,眉目如画。
在她翻页时,百里无伤低下头,看着怀里心满意足、云淡风轻的女人,他皎洁俊美的脸上,流出沉醉世人的温柔。
……
你的爱是我的。
你的心是我的。
你的算计是我的。
你的阴谋是我的。
你的自私是我的。
你的无情是我的。
你的野心是我的。
你的不得已是我的。
你的不自禁是我的。
你的真心假意是我的。
你的虚张声势是我的。
你的未来是我的。
而我的一切一切,悲欢离合,喜怒哀乐,一生起伏,万载史名,都是你的。
小透这几天工作总不能专心。
她一直用余光偷偷打量着一个人。
那个人是十天前住进小透工作的客栈的。那天晚上,海面上刮起了很大的风。浊浪排空。
听说很多船只都遇见了暴风雨。晚上的小酒馆里,小透听到了一片骂骂咧咧的声音。大多数客人都被风暴逼到了这座小岛上。
这是一座弹丸大小的岛、渺小得没有名字,况且又贫瘠不堪,除了小透所在的客栈,便只乡下渔村了。
唯一的客栈,也泛着陈年木头潮湿的腐臭味。两层楼,十多个房间,在风雨里摇摇欲坠,咯吱咯吱响。
小透是客栈里唯一的杂工,她抱着酒坛,在呼三喝六的醉鬼们小鹿般穿梭着。有时候,一些络腮胡的汉子会注意到她的存在,他们会冲着她吆喝:“哟,小姑娘,过来陪大爷喝一杯。”
可是,等小透真的过去后,他们又立刻兴致索然,挥着手,仿佛在赶走一只苍蝇。
“去!去!丑八怪!差点把大爷的酒都吓洒了!”
每当这时,小透便赶紧低下头去,提着破烂不堪的裙摆,小步跑开。
小透其实长得不丑,她十六岁了,有点瘦,但个子不矮,皮肤被海风吹得黝黑发亮,每一寸机理都散发着健康的光泽。只是,她的脸上有一块很大很大的胎记。从眼角蔓延到嘴角,就好像画师在描画她的脸时,最后一笔突然跌了一跤,墨汁晕满了半边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