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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章 围城

贺兰雪侧脸看了她一眼,忽然脱下自己的外衫,很轻柔地为安盈披上,手顺势搂着安盈单薄的肩膀,目光遥望着固若金汤的靖安城,说了三个字:“你放心。”

这是他们第一次较为亲密的接触,安盈只觉得面孔一热,心如鼓槌。寒夜下,贺兰的温暖,透过长衫,透过披风,透过那层层叠叠的衣物和气流,一点点地渗透进了安盈的心。

只要他说了让她放心,她就放心。

在军伍里长大的孩子,比任何人都懂得信任的意义。

“今天还是和昨日那样,用石弩攻城吗?”安盈问。

贺兰雪摇头:“石弩没用,程之荣看来要死守靖安了——昨晚的斥候报告说,他的胞兄想弃城逃跑,他已经将兄长亲斩于城头,整整地跪了一夜。——这一次,全城官兵都铁了心,那石弩虽然可以对城里造成一定的伤害,却终究不是克敌之术。”

安盈愣了愣,对那位从未谋面的程之荣,很是唏嘘了一会。

“可商量出了对策?他们守得那么严,城头上弓箭精良,云梯根本就架不上去——而且靖安城的护城河又这般深,天一冷,再涉水而过,士兵们怕是吃不消呢。”安盈皱了皱眉。

“我去开城门。”贺兰雪淡淡地说。

安盈怔了怔,随即狐疑地反问道:“你怎么开得了城门?”

如果城门是那么容易打开的,那么攻城略地,岂非是一场儿戏?

“我自有办法。”贺兰雪讳莫如深地笑笑,抬手摸了摸安盈的头。

每次她发呆的时候,他都会忍不住摸她的头——她呆愣的样子,像极了一只可爱的宠物。

安盈脸色又是一红。

新一轮的攻击很快开始,城墙上坚守了一月的靖安官兵满脸憔悴,封锁后缺粮少水的状况让他们的面容都带有菜色,破烂肮脏的衣服,也不知多久未洗了,只看到黑糊糊地一片。

可即使如此,步兵依然在城墙上精神抖擞地巡逻着,弓箭手的大弓,照样拉得满满的。

看来,昨夜程之荣挥泪斩兄的行为,将整座靖安城,都带入了一阵‘与城楼共存亡’的狂热中。

安盈被众人护在身后,仰头看着那座仿佛被施了法术的孤城。

贺兰雪却已从队伍里缓缓走出,褪去身上招展的披风,只穿了一套褐红色的精干短打衫,贴身的衣型勾勒出他修长笔挺的身姿,腰间还兀自挂着一柄翠色的长剑,手里拎着一个酒坛一般的容器——仿佛一个爱酒仗剑的侠士般。

安盈正琢磨着他为何这般打扮,只见贺兰大手一挥,从队伍里又走出二十个劲装的士兵,哼哧哼哧地,将一条改良后的小舟推入了护城河。

贺兰雪带着那二十人登上了小舟。

靖安城的守将很快便发现了事端,连忙转了箭簇,朝小舟齐刷刷地射了过来。

安盈‘唔’了一声,紧张地望着已经在河中央的贺兰,只见贺兰腾挪反复,举剑在头顶挽出一阵剑花来,那凌厉的箭便扑哧扑哧落入水中,砸出大片大片水花来。

其余的二十人,似乎也是精挑细选的好手,这样密集的箭雨下,伤亡并不算多。

又来了一只箭,贺兰雪本欲躲开,转身之下,才发现旁边还有它人,他只能仓促提剑相挡,那箭簇于是偏了偏,险险地擦过他的脸颊,勾断了他用来束发的发丝。

一时间,长发委肩,朔风阵阵,漆黑的发丝映着贺兰雪本就白过他人的皮肤,在这漫天箭雨中,竟出奇地妖娆邪魅。

安盈的心脏停拍了片刻,不知道是刚才吓的,还是被眼前美景惊的。

交睫间,小舟已经抵达对岸,到了墙角边,方才遮天蔽日的箭雨顿时稀薄了不少——安盈疑心着他到底打算怎么去打开城门,只见贺兰雪右掌拍出,将那坛‘酒水’重重地击在了城门中部,陶瓷碎地,暗黑色的液体顺着木头的纹理缓缓地滑了下来。

场面一直很乱,贺兰雪的动作极快,并不是所有人都看得清楚——可是安盈的目光却一直追随着他的身影,也由此注意到,贺兰雪的拍掌手法极其高明,那坛子飞出去时既稳且平,非一般的内功高手,不能达也。

可安盈分明记得:两年前自己几次三番试贺兰的武功,也不过值得一个‘身手矫捷,弓马娴熟’而已。

没想到两年时间长进那么大——安盈如是想了想,也就释然了。

紧接着,贺兰雪在靖安城众人惊疑的目光里,稳稳地从怀里掏出了火折,啪得一声擦亮了,然后,甩了一个弧线,那火星很快窜上了残留在木门上的黑色液体上,只听到“呼啦”一声,火焰暴耀了一下,顿时点燃了整块城门上。

这突然的变故让离国自己的士兵也是一愣——居然会想到用火来烧掉对方城门的方法。太大胆,太疯狂,太——不按章理了!

朔风一阵紧似一阵,风卷着跳跃的火焰和浓浓的白烟,这扇也许矗立了长达百年的城门,在这场谁也想不到的大火中,发出自己最后的呻吟。

火光缭绕下,天际的暗沉越压越低,在大火最烈的时候,初雪竟然这样悄然而降。

靖安城里乱成了一团,柳絮一般的飞雪,冲天的红光,满鼻的烟油味,护城河里飘着的血腥,西离的强攻,激烈的反抗……

所有的一切,安盈已经见过太多遍,战争总有流血,她理解得很透彻,也够从容。

在战场里,同情心只能针对一边。

贺兰雪引着大军,从大门里堂而皇之地闯了进去,在下坠的焦木间,长发飘扬的贺兰,大步行走在漫天的雪与火中,眉眼沉静,唇染血色,俨然,是整场战役的魂。

他们受到了空前的反抗,可是以十万对两万的强势压力,靖安城终告失守。

安盈纵马前行,在道路两旁,她看到了一堆堆因为饥饿而扑倒在递的乞儿,看到了一群群因为日夜守城而面色灰黄的百姓,也看到了,全身伤痕累累、刀戟缺口却仍然坚守岗位的将士——谁能想象,就是这样一群人,将十万大军困了整整一月。

到底是什么在支撑着他们?

北滨,即使你马上就要成为历史,又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我们还不曾知晓的?

安盈垂眸,按捺住自己的震惊,催马赶上了行在最前方的贺兰雪。

贺兰雪散乱的头发已经拿着一根布带草草地束在脑后,马蹄踏着长街上的残肢污血,闲闲漫步。方才在大火中展现出的凌厉与邪魅已经荡然无存,在安盈的眼中,他又变成了那个温和缱绻、语笑嫣然的贺兰雪。

“我去找程之荣。以他的性格,定然不会弃城潜逃,一定是被部下绑到附近躲起来了。”安盈对他粲然一笑,一鞭子拍在了马背上。

贺兰雪没有阻挡,望着那个矫捷的身影消失在前方巷子的拐角处。

果不其然,安盈纵马走了没多久,也不知歪歪拐拐了几次,终于在一个人烟稀少的小陋巷里发现了那一行人的踪迹。

程之荣显然不是那种临阵脱逃的人——只是他此刻正被几个魁梧的护卫夹持着,身不由己。

安盈见对方人多,并没有贸然现身,只是向贺兰雪发了一个信号灯,然后藏在墙根后,仔细观察事态发展。

也由此看清楚了那个程之荣的长相。

见到程之荣之前,安盈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大义凛然、饱经风霜的老头儿,没想到眼前竟是一个满脸倔强的年轻人:剑眉星目,薄唇紧抿,眼中似要冒出火来。

“你们放手!”这样被自己的部下挟持,让程之荣怒火中烧。

“大人!望大人以家国为大,切不可意气用事。”护卫之一谆谆善诱道:“大人放心,我们拼死也会护大人周全!”

“谁要你们护了!本官要你们出去投降!不要再送了性命!”程之荣怒道。

“大人?”护卫愕然:“大人不是说,靖安城诸人宁死不降,这……”

“只要北滨有最后一分希望,我们都不能轻易退缩,可现在,北滨国已经彻底完了,你们已经尽职,以后,好好地为自己活!犯不着为我而死。”说完,程之荣奋力一挣,在那些部下反应过来之时,“啪”的一声跪了下去:“就当本官求你们,走吧。”

那几名护卫一脸怔愕,然后也齐齐地对着程之荣,拜倒在地。

“大人……”

“我求你们。”程之荣一急,重重地朝青石板上磕了三个响头,“如果你们一意孤行,就算我死,也不会瞑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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