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她的迷茫无助,被仲恺尽收眼底,让他再也不想隐瞒。
半小时后,当仲恺把车子停靠在一座普通的排屋门口时,夏雨彤的心情还没有从烦躁的世界里走出来。“我们到了。”仲恺向愣怔的她笑着伸出手,“下来吧。”
虽经过一路的调整,夏雨彤还是无法如同往常一样让心绪静回,下车后打量着眼前的排屋,她茫然地问:“这是哪里?”
“我家。”
这两个字让夏雨彤的心莫名地停跳了一拍。怔然打量良久,她忽然发现,那在她梦中一遍遍出现的房子,竟然是他家!机械地跟在他身后,一步步挪动。她轻轻推开那扇月白的大门,抬腿进去的刹那,曾经相拥相吻的画面如黑白电影倒带一般纷沓而至……记忆终如决堤的河流,房子还是当年的样子,摆设也是曾熟悉的样子。仲恺还是站在之前那个地方,八年了,虽然今时今日的他已足够强大,可在她的面前,他还是一如往昔。之所以保持沉默,是他想给她一个思维的缓冲,让她自己从每件物品上慢慢忆起所有。这样,才能和他一样,达到刻骨铭心的深度。书柜上那一摞摞书,是她初学钢琴时,他买给她的钢琴琴谱;床头柜的上方,挂着的那套白色跆拳道道袍,是她的装备;她忽然记起,仲恺的跆拳道级别,在八年前,就已是黑带。窗台下的一角,是一套熟悉的高尔夫球杆。那时候,她本来正喜欢网球,却忽然又迷上了高尔夫。仲恺已经临近高考,但还是会翘课带她去打球。恍惚间,耳边似乎还响着一个少年充满豪气的声音:“彤彤,你等着,我以后一定给你建造一座顶级高尔夫球场……”
整个房间,四面墙上,满满挂着他们的照片——单人的、双人的、互动的,有他们切磋跆拳道招式时滚做一团的、共弹一架钢琴默契对视的……靠近阳台摆着的钢琴琴盖上,左右两边分别放着大雄和静香,记得是看完多啦A梦后,他买来送给她的。本来是摆在一起,有次她恨他不吃早餐,一赌气就把大雄和静香分开两端,威胁说如果他再不吃早餐,她和他就会像大雄和静香一样。一句戏言,没想到如今却真的是两两相望……她突然很想匍匐在一个多次出现在梦里的胸膛,肆意地哭一次。突如其来的拥抱让仲恺不由微微仰起头,脑海里有了刹那的空白。她的气息、她的体温,如汹涌而来的海浪将他一点点吞没。他轻抚着她的背,安慰渐化成亲昵的低喃:“好了,一切都过去了……”
“这些年,就算你经常与我偶遇,我却完全不记得你,你是不是很伤心?”
“等待是爱情的长度,就算一生等下去,我也不伤心。”原以为这一生的幸福都赔在八年前那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里,痛苦的他除了让自己变得强大,就是等待和追寻今生再遇的契机。所幸,上天终被他感动,在他还未老去前,终把她还了回来。两人相拥着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仲恺裤子口袋里忽然想起手机铃声。他腾出一只手臂,掏出电话,在想扔掉前瞥见了上面的来电号码,而那一眼,仿佛使他突然改变了主意,他改为接通:“周总?”
“周总”这个称呼让夏雨彤心脏骤然停歇一秒,然后身子骤动。但仲恺比她更快一步,已迅速将想离开的她紧紧拥住。
“是的,我去过你家。”仲恺对着手机话筒一心二用,空余的手拥紧她的腰身,令她无法退缩,“对,我们现在在一起。”他温柔的语气和坦诚相告的内容让夏雨彤心惊肉跳——虽然乔希琳那么对她,可她内心深处并不想让周乔方非知道她是怎么离开或者和谁在一起。惊慌失措下,她脱口叫出了声。仲恺好似怕她生气就松开她腰改握紧她的手,同时对着话筒意有所指道:“是你的不珍惜,才让我有机会去你家带走我失而复得的宝贝!”不知电话另一边说了什么,他的嗓音轻柔不改,“好,我随时恭候周总的大驾。”扔掉手机,仲恺看向她,“该来的总会来,把一切都交给我处理吧。”
她被他握着的手指微微收紧,仿佛自言自语般嗫嚅:“不论他母亲怎样对我,我都不希望让他难过。”
“我明白。”仲恺的指尖舒展着她的眉心,在她没有看到的瞬间,他的眸色一黯。
按照钱筐提供的地址,周乔方非很快就到了仲恺的家门口。站在门外,他的目光猛然一紧,原本就薄削的双唇更是抿成了一条直线,然后慢慢地走上前,按响了门铃。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门扇才打开。“周总?喔,我还以为是送外卖的呢。”仲恺站在门口,心情极好地调侃着周乔方非。
周乔方非脸色平静,定定望着仲恺,便连习惯性微弯的唇角都丝毫无变。
“如果仲总想吃外卖,我也可以送来。”
仲恺眉一挑:“周总以为这里是你家吗?什么外卖都可以送来?”
周乔方非对他的问话没有回答,也不想回答!他以为夏雨彤在家才会匆匆赶回去,却只看到母亲在狂扔东西以及听到夏雨彤被仲恺接走的消息,从钱筐那里得到仲恺的住址,他随后追了过来。只是没有想到,与他身家不相上下的仲恺,竟屈居在这么一栋朴素老屋里……想到这里,周乔方非的目光就愈发的暗沉了几分。他看到夏雨彤低头站在那里,夕阳余晖落在她的身上,仿佛蒙上了一层薄纱,竟让他有种捉摸不定的感觉,心里就愈发烦躁起来,不由举步就要进屋。
仲恺手一伸,拦着往里走的周乔方非:“你不觉得在真相大白后,你已来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