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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烫手的山芋(一)

从年龄算来,这时候的郑王爷应该比我还年轻,我自以为,我这回可是占尽了便宜了,但当我真正的接触到这批人,才发觉我自己,真正的是小看了古人的智慧了。

最难伺候的是那群我原本打算用来培养成为我们未来的中坚力量的读书人。

他们一踏上澳洲的土地,连身体都还没有恢复过来,手中还端着我们替他们准备的饭菜,就开始猛烈的攻击我们了。

“世风日下,道德败坏,光天化日之下,居然袒胸露背的,这成何体系,太不成体统了。”哪怕以前的移民们都习惯了这里的短袖短裤,但在这群读书人眼里,这些可怜的女子,首先成为了他们攻击的目标。

他们难道不知道在这种热带地区,植被又是如此稀少,在正午的时候,太阳底下甚至能把鸡蛋烤熟,要是再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岂不是自己找罪受?再说,那些女子刚来的时候也不是接受这些短衣短裤的,但这里的炎热确实让他们受不了,看着别人都这样,他们也渐渐接受下来。可这露在这群儒生们的眼里,却又成了大逆不道的事情了。

“我真的受不了这群老夫子,要是让我和他们再多呆一分钟,我怕我会疯掉去。”徐翠芬回到家里很久,一提起那帮执着的老夫子,仍是心有余悸。“我就不理解了,人家那群姐妹们都不理他们了,都被他们吓跑了。人家自己家的男人都不在乎被人家看到了,他们这群老子这么激动干什么。天行,你说,就是这群榆木脑袋一般的酸书生,你真的想把他们培养起来?”

“可是,不培养他们,又有什么办法?”我也是一脸的苦笑。现有的人中,虽然青壮不少,但可教之才确实够少。未成年的都不多,显然,我不能指望培养一帮孩子起来,那样的周期太长了。

而这批人,显然他们不乏血性,因为没有血性和骨气的,只怕不是被清廷收揽了,就是在等待着清廷的招揽。要不是他们还有一腔要为天下为黎民百姓的血性,他们也不会飘洋过海,甚至抛家弃子,远渡重洋来到这里了。

而且,他们都是一群有文化、有理想、有抱负、有思想的人们。把他们培养起来,显然有效率得多。尽管,他们有些固执,甚至有些顽冥不化。但只要改变他们一些陈旧的观念,他们一定会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的。

可是,如何改造他们呢,我又犯难了,我不是伟大的某忽悠领袖,能成功的蛊惑人心,成功的为他们洗脑,让他们对我顶礼膜拜,我需要他们有思想有作,可不需要他对我盲目的崇拜。

可显然,从目前的情形来看,仅是让他们明白我们目前的处境,脚踏实地的做些实事,都是非常困难的。这些以前只会写些百无用的八股文章的书生们,他们从骨子里,仍是对于经营算术不屑一顾的,对于粗鄙的兵士们更是不放在眼里,如何让他们放下他们高昂的夫子门子弟子的身份,从事一些有意义的工作,这让我犯难了。

“我看,这些人是没有过过苦日子,让他们知道百姓们种地是多么辛苦,当兵打仗是多么危险,他们就不会有高高在上的姿态了。他们也不看看自己,他们那些狗屁不通的八股文章,根本就是毫无用处。”提到这点,陈红霞也是愤愤不平地说。

“没种过地那干嘛不让他们种种地去,没当过兵,干嘛不让他们当兵去。让他们知道人家的不容易了,看他们还敢瞧不起人。”刘桂兰说起来,也是一脸的激愤。

“是啊,”我突然一拍后脑勺,恍然大悟道,“让他们充什么大爷,咱这里可不需要大爷,先让他们种几天地去,庄稼地先不让他们伺候,就让他们开几天荒,磨磨他们的锐气,看他们还不老实下来。我就不信,我们收拾不了他们。”

“我只是这么随便说说,你真的打算这么做?”刘桂兰吃惊地道。

“对,就这么做,要不然,我们还有别的办法么。只有一条,保证他们吃饱喝足,保证他们不出人身安全问题,我就不信,他们不老实下来。翠芬,这群人可就交给你们了,明天你带几个人出去,就让他们帮我们开郊外的荒地去。”

“干嘛又是我?”徐翠芬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可是看到我热切的眼神,不由又心软了,“好吧,我试试,要是他们不老实,你可不要怪我。”

次日清晨,徐翠芬就唤过几个内卫,带着这几十个所谓的圣人子弟出门了,可是不到中午,就见她气急败坏的回来了。一边急急的走着,还一边不住的抱怨道:“什么读书人嘛,简直不顾一点斯文,他们连杂草和庄稼都分不清,还敢瞧不起人,天行,你换别人吧,这群大爷们,我可伺候不了了。”

说完,一屁股坐在了凳子子,生着闷气,我们反复的安慰她都没有用了,显然今天她是受了这群酸书生的不少气。

“姐姐们,要不,让我去试试吧。”长平公主怯怯地说。

自从来到这里之后,长平公主一直在调养身体,虽然我们这些后世人对她这位过时的公主并没有那种敬畏之心,但念着她初来乍到,又身有残疾,也不好安排她什么活儿。因此这些天来,她一直是闷声不语的四处走动,感受着这里的风土人情。和大家也不主动说话,我也言她如何融入我们这个大家庭,今天这一次,可是她第一次主动索要任务。

“这个,你的身体还行么,要不,你再休息休息,我找别人去?”看着有些淡淡的长平公主,我犹豫着说。

“你都说过我们是一家人了,怎么就把我当外人呢。再说了,对付他们那些人,只怕我更有办法一些。”长平公主苦笑一声说。

“没有谁不把你当一家人,这不我们是担心你的身体能不能吃得消吗?”我连忙解释。

“就是啊,你身体骨虚弱,如今最主要的是调养身体,没有谁不把你当一家人啊。是吧,你们说。”徐翠芬也生怕长平公主想多了,连忙搭话道。

“既然大家都是一家人,现在大家有困难了,我也应该出上我的一份力,是吧,”长平公主继续淡淡地说,“说不定,我能有办法对付他们呢。”

“既然这样,那好吧,让陈春秀陪你一块去。”长平公主态度坚决,我只好答应下来。因为长平公主之前的经历,心思变得非常敏感,就算我们肉体上已经有过亲密的接触,但在精神层面,我们生怕触碰到她以前的伤痛,不敢和她进行深入的交流。她愿意主动挑起此事,我们自然是不好拒绝。

她在大屿山的时候,早年跟随的宫女早在北京的时候就不知去向了,这些年来倒也习惯了一个人独处。但她断了一支手臂,生活难免有些不便,来到澳洲之后,陈红霞自作主张,便把显得老到的印度女仆陈春秀指派给了她,她倒也没有拒绝。

“那好吧,春秀,你收拾一下,带我过去。”虽然长平公主来了也有个多月了,但真算起来,对这里的路都仍不是十分熟呢。

陈春秀领着长平公主,急急的出了门,陈红霞等人也各有各自的工作去做了。我本来想去玻璃厂去看看的,如今这可是我们唯一能赚钱的家当。虽然王铁管理得还不错,但总归要自己看过了才放心。可是,临出门前又觉得有些不放心,左右在房内踱来踱去,心烦得很。

“得了,别在我们眼前晃悠了,知道你是放心不下你的那位公主夫人,不放心就去看看人家吧,放心,我们不会吃她的醋的。”徐翠芬显然看出了我的异样,不满地说。

“你们,真没意见?”我不敢相信的问。

“我们能有什么意见,我们不是还在帮助你笼络这位公主吗?”徐翠芬淡淡的叹了口气道,“要是以前,知道自己的男人有了别的女人,还怕不跟他拼命,可现在来到这个时代,我发现我们自己都被这个时代同化了。你去吧,只要你真的记着我们的好就行,我们不会给你添乱的。”

“那好吧,我去去就来。”我如蒙大赦似的,立即夺门望着长平公主离开的方向追去。

空旷的荒地里,一群书生们东一个西一个,各自找个荫凉的地方,或者漫无边际的扯蛋,或者激愤的痛骂和指责。不用听就知道,我指定也是那个不敬重圣人子弟,不尊重知识分子的攻击对象了。

我找了很久,才在一小块挖开一小块的地头上发现了长平公主,只见她一只手握着,另一只手只是借着光秃秃的手臂扶着把锄头,费力而且徒劳地开挖着泥土。

陈春秀在一边急得都要哭了:“公主,你只有一只手,这样的活儿你干不了的,你停下来吧,要不然,主人可要骂死我。”

“天行不说,但我知道,他一直在默默的帮助我,我什么都帮不了他,如果这样能帮到他的话,你就不要阻止我吧,这样我能心安一些。”虽然陈春秀未必听懂这些话,但这些话落在我耳中却不由让我心中一暖。我为她的这些事,不过是个男人应该尽的本份而己,能得到她的认可,我还有什么遗憾的呢。

我刚想冲过去制止她,却惊见陈春秀气冲冲的冲到那群书生们面前,疯狂的叫道:“你们,你们不是自吹是有正义感有使命感的读书人吗。我看你们,连男人都不是,你们要叫,跑别的地方去叫,别在老娘面前装模作样了。”

我吃惊的看着陈春秀手舞足蹈的样子,不想几年过去,她的汉语都能说得这么顺畅了。

“你一个黑鬼,凭什么在这里指责我。我圣人子弟,懒得和你说话。”有书生不阴不阳地说。

“你们要是男人,你们会让一个女人在这里干这种重活,而且,她还是你们的公主,你们不是说你们对你们的皇帝多么忠诚,你们自己看看,你们是怎样对你们的公主的?”

“公主?”有人轻笑了,“就你这黑不溜秋的样子,你敢说你是公主?”

可是,还是有人好奇的走近了,走到了长平公主的身边,仔细的打量了一下。长平公主头也没有抬,继续费力的劳作着。

“公主,她真的是公主,”这们突然尖叫起来,然后激动的要夺过公主手上的锄头,“公主,你可是金枝玉叶,这么粗鄙的活,怎么能让你来干。”

“公主?你们眼里,我是什么公主?我要是公主,我还要这样自己做事么?我要是公主,我会被赶出京城么?我要是公主,你们敢在这里胡乱叫嚷么?我,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的小妻子。现在我的男人都在自己干活,都要靠自己劳动才能有饭吃,就算我曾经是公主,现在也要靠自己的劳动才能养活自己。这怎么就粗鄙了?”

“公主,你真的是公主?”又有人跑过来,终于认出了公主,“公主,快停住下来吧,你只有一只手,这种活不是你干的。有我们呢。”

书生们终于不情愿的挪了过来,捡起了地上的锄头,“公主,求求你了,停下来吧,这些粗活,让我们这些男人们来干来了。咱们大明虽然没了,但咱们大明的爷们还在,怎么能让咱们的公主干这种活呢。伙计们,快来吧,大家伙一起干吧,不能让公主遭贱了。赶明儿个把活儿干完了,咱们可得找那位附马爷好好说道说道,他怎么能让公主干这种活呢。”

我只有默默的选择了离开。虽然这群激愤的书生们,仍是不情愿的接受了改造的第一步,但我想,有着长平公主压在这里,看着他们依然敬重朱明的份上,这艰难的第一步总算是迈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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