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长乐宫。
黑云夹着雷声滚滚而来,狂风撕扯着宫中的树木,树木摇曳,落叶萧萧。
浅雪拿着一碗汤药慢慢的走进了长乐宫,她穿着一套东宫宫女的宫服,一步一步的走进了长乐宫。
宫门口有十余个守卫甲胄在身,威严的看着她,她端的很稳,那满满的一碗汤药,没有洒出一滴。
刚到门口,便有一个守卫拦住她,她低头说:“东宫太子良娣,熬了良药,让奴婢给皇上送去。”
“嗯。”守卫大抵明白,良娣常派人来送药。
浅雪刚要进去。那守卫忽然说道:“抬起头,我怎么没见过你。”
浅雪听得此话,慢慢的抬起头,表情无喜无怒,浅雪想,她毕竟是要装成一个未经涉世的丫鬟,可这样的丫鬟如何去装?她是该害怕、该惊恐,还是该无助?
这些表情,她竟不会。
守卫想了一会儿,托着下巴说:“怪了,怎么没见过。”
浅雪的声音悠悠传来:“奴婢是锦云的堂姐,刚刚进宫,锦云被良娣调去做别的事,便让奴婢来了。”
“行了,你进去吧。”守卫说了一声,显然“锦云”这个姑娘是常常来的,守卫们都认得。
浅雪点头说:“多谢。”
说着她就朝着长乐宫内走去,还没踏进门槛,那守卫的声音再次传来:“站住。”
浅雪将本来抬起的脚又放了回去,她回头盈盈一笑:“军爷还有何事?”
守卫思索了一下,随即笑着慢慢说:“锦云姑娘前几天还说要做家乡菜给我们吃,姑娘您是她的堂姐,应当知道她是哪里人,家乡菜是什么吧。”
浅雪自然是不知道的。
她知道锦云每日会来长乐宫送药,今日便借用了锦云的名字,可她究竟是什么人,浅雪哪里知道,看来守卫也发现了她的不寻常之处,因而才问了句。
浅雪皱着眉头,踌躇着没有说话。
太守看到浅雪的样子,不禁问道:“姑娘是不想说,还是不知道?”
浅雪明白,不管她今日能否答得上,先别自乱了阵脚,她冷静了一下,然后笑着说:“锦云和奴婢都是吴地人,她自小爱吃糖醋荷藕,这道菜做的最好,可我想着,她既然要给大人您们做,那多半不会这么素,那想来她说的应该是琵琶大虾或是红烧鱼骨。”
浅雪说完这话,悄然抬头看着守卫。
守卫抬手说:“姑娘,是我失礼,您进去就是。”
说着他一抬手,浅雪笑着行了个礼,这才走了进去。
守卫看着浅雪的背影,思索着没有说话,另一个高个守卫走到他面前说:“大哥,出了什么事吗?”
守卫点头:“这年头,官家的事不好做啊,这姑娘没见过,还是小心点好,不然良娣怪罪下来,咱们都得死。”
“刚才你不是问过了吗?对了,锦云什么时候说要给咱们做家乡菜了?”
“锦云姑娘没说过,我也不知道她家乡到底是哪里的,刚才不过随便问问,看看她能否说出点东西来,虎子,你去东宫找良娣问问,看看锦云姑娘是否真的被调走了,我留在这里看守,对了,顺便问问,锦云姑娘究竟是哪里人。”
那叫“虎子”的守卫略一点头:“是,大哥。”
说完匆匆离去。
长乐宫,承乾殿。
浅雪长出了一口气,然后走进了宫里,她一步一步,慢慢的走进皇上的寝居,两个宫女在房外守着,浅雪对她们盈盈一笑,然后走进房中,顺便关上了房门。
房间之中还算整洁,皇上躺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浅雪慢慢的走近皇上,身子已经有些颤抖。
她幽幽的说:“皇上,药来了。”
皇上面色苍白,看去很是痛苦,他“哼”了一声:“慕容榛又给朕送来什么了?朕不喝。”
浅雪笑笑,将药碗拿起说:“皇上,这可不是您说的算的。”
说完这话,她一只手钳住皇上的身子,然后用力的抬起他的上颚,皇上不由得张开了嘴巴,他正要说话,浅雪已经将一碗药都灌到他的口中。
皇上“嗯哼”了一声,顷刻便颤抖着身子倒在了床上,他睁大眼睛看着浅雪,他挣扎着想要说话,可喉中只发出了“呜呜”的声音。
浅雪笑笑:“皇上放下,这不是毒药,只是麻药,不过剂量有点多,让您说不出话来,奴婢有几句话,说完您再死也不迟。”
皇上不可置信的看着浅雪,可身子却使不出一点力气。
浅雪慢慢的说:“您留点体力吧,否则,到了黄泉路上,别走不动路。”
“轰隆。”一个雷声响起,跟着一个闪电照亮了承乾殿,照亮了浅雪的面目。
那个面目,很是阴沉。
东宫,和曦宫。
天气不大好,慕容榛懒得出门,便在房中泡了一壶热茶喝,一个丫鬟正在给慕容榛揉肩,手法不轻不重,恰到好处。
慕容榛索性倦怠许多,她饮下一口茶,便看到一个丫鬟走了进来,她对着慕容榛行了个礼说:“娘娘,长乐宫的守卫李虎求见。”
慕容榛撇了撇茶末,叹了口气,慢条斯理的说:“真是哪里都不安生,不好好的守着,来我这里做什么,让他进来吧。”
“是。”丫鬟走了下去。
守卫李虎顷刻走了进来,他对着慕容榛行了个礼,刚要说话,却惊讶的看着给慕容榛揉肩的丫鬟:“锦云姑娘,你怎么在这……”
那给慕容榛揉肩的丫鬟,正是锦云,锦云心下疑惑,还没等说话,慕容榛先问道:“她不在这在哪?”
刚刚问完,她忽然有些警觉的说:“出了什么事?”
李虎急忙说:“刚刚有个姑娘,她给皇上送汤药,她说她是锦云的堂姐,受了良娣的嘱托,去给皇上送药。”
“废物,我什么时候下令了?”慕容榛眉毛倒竖,此刻忽然觉得事情不太好,她慌忙起身,对着那李虎问道:“你叫什么?”
“小人李虎。”
“好,李虎,你赶快去宫里请周将军将长乐宫围住,别让他放跑一人,我这就去长乐宫。”
“是。”李虎听完,急忙朝着外面走去。
慕容榛思索片刻,对着一旁的薛姑姑说:“薛姑姑,帮我准备外衣,咱们这就去长乐宫。”
薛姑姑看着慕容榛的样子,大抵也知道长乐宫出了什么事,她便小心的问道:“要不要通知太子?”
慕容榛冷冷的“哼”了一声:“太子?他现在恐怕喝酒喝的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还是别让他给我添乱了。”
薛姑姑点头说:“是。”
“轰隆,轰隆。”
雷声不绝于耳,如今是白天,可黑云之下天显得格外的黑。
慕容榛穿着牡丹蜀纹锦衣,绾着发髻,没过一会儿,就到了长乐宫,长乐宫被团团围住,领头的周将军看到慕容榛急忙行礼:“末将见过良娣。”
慕容榛一边抬手让他起来,一边问道:“大人,里面可有人出来么?”
“回良娣,末将已经将长乐宫所有的出入口围住,没人出来。”
“这就好。”慕容榛说完就朝着宫内走去,周将军急忙跟了上去,慕容榛说道:“将军你在外面等着就是,否则皇上出了什么事,谁也说不清。”
“是。”周将军还想说话,听着慕容榛这样说,他也就不在多话,他就站在门外。
慕容榛一边走着,一边将宫中的人都赶了出去,不一会儿,她就已经到了承乾殿。
承乾殿的门口,站着两个丫鬟,她们看到慕容榛急忙行礼,慕容榛问道:“有人进去吗?”
两个丫鬟点头:“刚才有个姑娘进去,进去许久了,却也没见出来。”
慕容榛点头:“下去。”
两个丫鬟听着慕容榛说,不敢怠慢,急忙对着慕容榛行了个礼,然后走了出去。
慕容榛瞧着四下无人,她对着薛姑姑使了个眼色,薛姑姑会意,打开了房门,慕容榛还没进去,就看到一个女子站在房间之中,那人慕容榛认得,正是浅雪。
她不由得冷笑一声:“我还当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原来是慕容枫的狗。”
慕容枫说完,朝着皇上的床头走去。
皇上此刻面色惨白的躺在床上,没有一点人气,他的口中鼻腔不断的有血溢出,想来不是被毒死的就是窒息而死。
慕容榛对皇上的死,没有一点意外,只是淡淡的说:“挺狠啊你。”
“轰隆。”雷声之下,闪电如炬。风呼啸着撕扯着大殿中的朱罗锦缎,玉台的珠玉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慕容榛的凤袍在风雨之下猎猎生风,她八风不动的站着,身旁的浅雪也波澜不惊,面色沉稳。
浅雪面容之中也没有半分波澜,看来她对于慕容榛的前来也没有一点意外,她叹了口气说:“你比我更狠,我不过是让他早登极乐。”
慕容榛上下打量着浅雪说:“怎么,慕容枫等不及了,要让你来杀了皇上。”
“她还没蠢到,为了夺位非要杀皇上的地步。”
“你的意思是,弑君是你一个人的决定。”
“不错。”
慕容榛冷哼一声:“你当我是傻子吗?”
“信不信由你,我今日本来也没指望能够活着出去,不过你若是想让我背上弑君的罪名,将你的罪孽洗刷干净,我劝你还是别白费了。”
“我现在倒是信你说的,慕容枫不知道此事,否则恐怕他们早已有所行动,至少会占领宫里了。好吧,既然你说了真话,我就给你个赏赐吧。”慕容榛抬眼将她上下打量了个遍说:“那就给你个全尸吧。”
浅雪知道,当她看到慕容榛的时候起,她的性命也就活不成了,如今慕容榛还是顾念慕容枫,所说的话也是在帮慕容枫开脱罪责,如此更好,她的确是活不成的,有个全尸已是万幸。
她面上毫无表情,只是说了声:“那倒多谢良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