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后,慕容枫让丫鬟青儿去请苏泓前来,过了巳时,青儿便将苏泓请了来。
苏泓难得没穿白色衣服,而是穿着蓝色的朝服,应当是下了朝以后,直接到了此处,慕容枫这几日身子好了许多,看去面上也有了血色,看到苏泓,她不禁有几分愧疚之情,她知道皇上驾崩,却没有告知苏泓,甚至慕容榛几日里秘不发丧,苏泓都不知此事,这可眼见苏泓却还一心待她好。
她觉得有些烦闷,不气苏泓,只气自己,苏泓依旧是一副不惹凡尘的样子,他身着白衣,看去很是俊秀,慕容枫低声说:“坐吧。”
苏泓坐在长案前,浅雪立刻将温好的茶倒了两杯放在长案上,然后唤了房中的丫鬟走了出去,苏泓看着慕容枫说:“枫儿,之前听说你小产,本想来看你,可不知什么时候合适,如今你身子好了些,你若是不来找我,我总也要见见你的。”
“若是如此,那更好了。”慕容枫没空和苏泓寒暄,她只是说,“今日叫二哥前来,是有些事情要问你。”
“你说。”
慕容枫坐在苏泓的身旁,对着苏泓说:“想登基吗?”
慕容枫的话一出口,苏泓面色大变,他登时有些坐不住,急忙打住慕容枫的话语说:“枫儿,小心隔墙有耳。”
慕容枫淡淡一笑:“我已在生死边缘徘徊良久,早已经没了什么禁忌,也忘了许久规矩,今日我只想问你一句,你想登基么?”
苏泓皱了皱眉头说:“我受太子和先帝厚爱,深知君臣礼义,太子是储君,本就该继位,我只要好好辅佐他就是。”
苏泓此话的意思是,他根本不想登基,这话慕容枫自然是想听的,至少听着这话,可以减少她的几分愧疚感,可苏泓说的几分真几分假她却听不出来。
可不止为何,看着这个不热凡尘的贵公子,慕容枫忽然觉得他似乎变了几分,可究竟是哪里变了,慕容枫却也说不出来。
慕容枫淡淡一笑:“君臣礼义?乱世之中,竟然还想依靠这些吗,你守着你的礼义,总有一日会被它所害,倘若皇位是你的,我爹也不至于做成一个叛国之人,如今他已经进退无路,你且说说,我爹该怎么办?”
苏泓摸了摸面前的茶碗,对着慕容枫低声说:“我可请奏皇兄,亲自找右相议和,那时晓以利弊,劝他回头,我想皇兄不会真的杀了右相。”
“二哥,你就算想安慰我,也不必将话说的如此幼稚,我爹那人一旦做了什么,必定绝难回头的,你以为你说几句话他就会听么,况且就算他真的率众归降,你觉得皇上能让他全身而退吗?”
“那枫儿今日唤我来,是想做什么?”苏泓问了句。
慕容枫叹了口气说:“帮我一个忙吧。”
“什么?”苏泓拿着茶碗问道。
慕容枫看着外面,春暖花开之际,天色正好,慕容枫看着外面,慢慢的说:“帮我去攻打我爹。”
苏泓惊了一惊,慕容枫接着说:“我爹绝难听我的话,直接攻打他就是,那是是死是残,都是他的造化。”
“他是你爹,你忍心如此对他?”
“这是帮他的唯一办法,如今我只能想到这个了,你帮是不帮。”
苏泓想了一下说:“若是可以救你,我自是愿意的,但不知皇兄是否同意。”
“若是你都没有这个本事,只怕是旁人更没有这个能耐了,用你的力量去制衡我爹,对他来说只有好处,你若是能打败我爹,他的兵力便收归你所有,此事对你也只有好处,皇上答不答应你,那和你无关,可你答不答应我,却又是另一回事。”
苏泓眉头一皱,面容中有几分踌躇,慕容枫不给他思索的机会,便接着说:“答应或不答应,只你有话,男子汉大丈夫,犹犹豫豫的,实在不成体统。”
苏泓皱着眉头,饮了一口茶,茶香沁人心脾,苏泓一声有些忘神,他没有说话,慕容枫等着他,也没有说话,他微微闭眼,低声说:“或许你说得对,此事对我来说,只有好处,我为何不答应?”
慕容枫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答应了?”
苏泓点头:“枫儿,我曾和你说过,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此话绝非说说而已,今日我可以帮你,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不管将来怎样。”
慕容枫方才听到苏泓说愿意帮她,还有些高兴,可看着苏泓,却又有些不忍心,她叹了口气,慢慢的说:“什么都不管吗?你若死了怎么办?你的妻子和儿子该如何是好?”
苏泓一怔,这句话已经戳到了他的软肋,他站起身,身形玉立,看去温婉如玉,他说:“人人都说你是个聪明人,我想,你既然是聪明之人,那便定然不会让我遇到任何危险,是也不是?”
慕容枫淡淡一笑:“二哥,便是你这一句,已经让我终生难以为报,今生咱们无缘,也就如此了,来生,我必定会报答你。”
苏泓答应了慕容枫,可他却不能直接去求皇上,只是每日让大臣上书,言明慕容德有意与邹陵联合,一起夺取京城,如今势如破竹,只怕是要打到京城。
若是真打到京城,那京城危急。
皇上苏湛听后也暗自觉得有几分头疼,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后几日,便有皇上的门客给皇上请愿,让苏泓做那征讨的将军,说贼军势大,唯有苏泓可以与之相抗,此战也可削弱苏泓的军力,苏湛一连在脂粉堆里思索了好几天,却也没思索出什么,倒是慕容榛在苏湛耳边说了句:“若是苏泓真是众望所归,那便让他去就是了。”
苏湛听后,便决定让苏泓做那将军。
苏湛也不召见苏泓,只是下了圣旨给他,让他率领本部兵马出兵迎战慕容德,然后他便重新泡在了脂粉堆里。
慕容枫听到苏泓来了口信,说苏湛让他出征了。
慕容枫听后,才觉得悬着的心放下了几分。
慕容德败了两场,怕是元气早不能恢复,如今领兵攻打京城,也不过只是挣扎,若是旁人攻打他,恐怕他性命堪忧,唯有苏泓,可饶过他一命。
这是慕容枫想到能帮助慕容德的唯一法子。
她便叫浅雪早早收拾行装,准备几套窄口短褐袍,方便上马而行,浅雪听后,便去准备。
苏泓近来和王妃陆雪芸关系平淡,自娶了陆雪芸后,倒也并不多在她那里宿居,天道二年,皇上为他指了两房妾,苏泓都应承下来。如今虽已是妻妾满堂,苏泓却并不常和他们相见,而是将全部的心力,都放在了朝堂之上。
苏泓出征在即,她只是托口信告诉了陆雪芸一声,说自己要离开数日,陆雪芸听后,只觉得震怒不已,这般大事,他竟都不会亲口和自己说上一声。
之后几日,陆雪芸便偷偷让人盯着苏泓,来人说,苏泓连日来常和慕容枫来往,便是出征之事,也是苏泓先到了慕容枫那里才有的事。
所以,极有可能,便是慕容枫撺掇苏泓出征的。
陆雪芸只觉得受了奇耻大辱,自己嫁给苏泓三年,甚至还有了她们的孩子,三年来苏泓都对自己礼数周全,可始终她也看不到苏泓的半分爱意,倒是慕容枫说句话,苏泓便巴巴的听从了,这让陆雪芸气愤不已。
陆雪芸便决定去慕容枫的府上理论一番。
慕容枫连日来睡眠不好,每日点着凝神香,可仍旧睡得不太安稳,夜里睡觉,也时常被噩梦惊醒,现在能睡上一觉,也算是奢求了。
午后。
慕容枫难得在床上小憩了一会儿,浅雪瞧着她闭上充血的眼睛,便也算放心下来,她帮慕容枫点好香,然后轻手轻脚的走出了房间。
刚刚关上房门,就有一个小丫鬟匆匆的走到浅雪身边说:“姑姑,晋王妃来了,她……”
“嘘!”浅雪听得“晋王妃”三个字,不由得做了个噤声的姿势。
晋王妃?陆雪芸,浅雪皱了皱眉,陆雪芸是苏泓的妻子,平日里总是认为慕容枫和苏泓有什么瓜葛,因而对慕容枫也不太客气,浅雪知道她是一个沉不住气的人,可却没想到她这样沉不住气,如今不过刚刚得知苏泓离京,她就来到了这里。大抵有人在她耳边煽风点火,她此番前来必定是来闹事的,她就小声说道:“回了王妃,就说咱家娘娘不在府中,改日咱们去拜会她就是。”
“是。”
那小丫鬟走了出去。
浅雪长出了一口气,便朝着外面走去,刚走了几步,就听着外面不断有尖利的骂声传来:“慕容枫不在?我瞧着她是不敢在了,从前不是很威风吗,怎么今日却怕了?”
话说见,已经到了慕容枫的院落,浅雪看去,只见陆雪芸穿着一身绿色柳衫,头戴凤鸾簪子,手中拿着一方手帕,陆雪芸认得浅雪,知道浅雪是慕容枫的贴身丫鬟,浅雪若在此处,那慕容枫定然没有离开,房间中关着房门,知道慕容枫定然在里面,她就又高声喊道:“慕容枫,开门啊,开门开门开门啊,你有本事抢男人,你有本事开门啊,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
浅雪皱了皱眉,看着陆雪芸气势汹汹,不断的朝着里面走,丫鬟们不敢拦她,浅雪却不管这些,她挡在陆雪芸面前说:“娘娘刚睡了,王妃您明日再来吧。”
陆雪芸“呦”了一声:“怎么,刚才你不是说慕容枫不在吗,怎么这么快就在了,今日我有几句话,非得和慕容枫说不可。”
浅雪皱着眉头:“王妃有什么话,尽可对奴婢说,等娘娘醒来,奴婢自会告诉她。”
陆雪芸怒道:“你算什么东西,让开,否则小心你的性命。”
浅雪面无表情的说:“王妃娘娘请自重,这里是端豫王府,该小心的人是您。”
“你……”
两个人互不相让,僵持在此处。
“浅雪,让她进来吧。”
慕容枫的声音从房间里传了出来,慕容枫的声音有几分疲惫,也有几分无奈,看来刚才陆雪芸的吵闹声已经吵醒了她,浅雪无奈的叹了口气,对着房间说了声:“是。”
这才给陆雪芸让出了一条道路,陆雪芸见有了道路,威风感更胜一筹,她白了浅雪一眼,冷“哼”一声,朝着慕容枫的房中走去,然后“嘭”一声打开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