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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温情伴冷箭(一)

娵音换了一袭素衣,上面绣着怒放的寒梅一枝,艳丽绝伦。她淡淡开口:“选择你们,你们便不要让我失望,若是想告诉外公黜我,大可一试。”

这几个女子是娵音通过刚才的试探挑选出来的,众人喜怒哀乐尽显示在脸上,举止慌乱,而这几个人,要么镇定自若,要么装作惊骇。加以调教,其言其行皆可为她所用,折服之为前提。

娵音一挥手,旅思上前将她们所有信息都念了一遍,娵音才温和道:“三姨娘寒枝,你过去为谁所用完成过多少任务我不过问。从今以后,适当之时扮为旅思,事情进展若顺利,‘雁过无痕’便有传人了。”娵音暗暗感叹,在邀尘那里看的各种书终于派上用场了!

雁过无痕?寒枝眸光一亮,这可是江湖失传百年的轻功绝技啊,娵音怎么有的?寒枝心性倨傲,不甘于就此臣服。与其受人制约,不如挟持她逼她教自己,这么想着,寒枝也就这么做了。

娵音心里轻唤:玉言。玉言瞬间出现在她手上,阻挡寒枝的杀招的同时,娵音在心中啧啧赞道:玉言神剑就是好用,还能当变形金刚使,邀尘说的一点不错,能放在石碑上那么多年不被抢走,可不是那云岚山的镇山之宝?这样的神物和她居然有心灵感应,一定是穿越金手指发挥作用,看她境遇太惨,特来送一件贴心的小棉袄。

“你——”寒枝怎么也没想到娵音还有武器,她削铁如泥的长鞭被玉言割稻草似的砍碎,溅了她满脸,化作灰屑。寒枝愣愣地看着玉言,那剑身光华流转、明澄如镜,断然不是普通兵器,这匕首有意思。

“雁过无痕我不要了,我要它。”寒枝对玉言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玉言动都不动,无视她。

“可怜你到现在依旧在想着与我讨价还价,这个比较难办,玉言是认主人的。”娵音无奈扶额,目光渐渐转为锐利,“其次,你不觉得要求过分了吗?好,你似乎有恃无恐,那么我告诉你,门外已被包围,要么好好活着听由我命,要么出去葬命于此。”

不光寒枝,另外几个打着小主意的人也震惊了。她们的感觉向来敏锐、竟没发现自己被包围,由此可证明包围她们的人武力之高。

“算了,就雁过无痕吧!”寒枝恋恋不舍地看了玉言一眼,选择妥协。也许自己的确太贪得无厌了,莫惹恼了娵音才好,她并不打算挂掉,至少现在。

降服了一个后,娵音逐一瓦解其他人,最后直接瘫倒在椅子上当死尸,休息一会儿下达第一项命令;“除了寒枝扮演旅思外,其余人以后名字都叫辛茹。至于如何区分嘛”娵音突然生出一个恶作剧的想法来犒劳自己降服她们的辛苦,她用手指指着其中一个人道:“辛茹one”又往后一个指:“辛茹two”一顺排过去。有四个人,所以后两人就是three和four。呵呵,用英文真方便啊。娵音由衷感叹。

饶是底下几个人都镇定老成也不免头晕,万、吐、遂、佛是什么?

“understand?”娵音笑眯眯地打量着她们故作平静又难掩迷惘困惑的神色心情格外舒畅,一舒畅,笑得也更加奸猾狡诈欺世盗名花枝乱颤人鬼同泣。哦呵呵呵,不懂是吧?那就对咯。叫你们一个个的难搞定,我娵音要是不享受一下当先知的福利就改名叫猪!

四个“辛茹”以及一个“旅思”嘴角抽搐地注视着娵音,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娵音心情大好地送走了困惑的替身们,然后大吃了一顿,换了一件金光闪闪看起来很暴发户的绣锦长裙去游花园。

辛茹万吐遂佛一出门脸就沉了下来,她们被诓了。什么绝世高手?外面连个人影都没有!但是,她们都是信守承诺的人,想反悔都不行。

天哪,这是哪里来的怪物,把她们这些人精中的人精糊弄来糊弄去。这心机,真够可以。

辛府又恢复了平静,该吐槽的吐槽,该炫耀的炫耀,该争风吃醋的争风吃醋,只有一个偏僻的院子里,有人不断练习着碌碌而胆小、虚荣又自私的举止言谈。辛府的“辛茹”如此作风是娵音很好的保护色。

娵音重新编排的个人资料里正名写的是辛茹,才会给替身们取那样的代号。娵音这个名字是纯粹的自己方能拥有的,她不想用这个名字踏入黑暗。

沿着青石小路走着,娵音迎面碰上了三个人。一个是辛府最受宠的小姐辛聆梦,另外两个则是真正的青涟解语一生的苦痛来源之一,解落和解月。

青涟解语在连波苑时因为不受宠,下人们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空气,撞一下之类的事情简直是家常便饭,亏得她全忍了下来。解落和解月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经搭错了,自小就看她不顺眼,又碍于她的公主身份不敢贸然开打,然而,她们并没放过她,总是拈最伤人的话伤她,能诬陷就诬陷、能让她站着就绝不让她坐着。青涟解语重视父亲,知道父亲忽视自己实则为了让自己更安全,心中感动,但每每解落、解月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出现在她面前,炫耀这是她父亲所赏,还嘲笑她不受宠却死皮赖脸地住在连波苑,无耻如斯!青涟解语总会如身堕地狱,痛苦不堪。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是她生命的写照,连死,也死于斯。青涟锐的苦心,终是害死了他女儿。

继承了青涟解语记忆的娵音看见解落和解月下意识地恐惧,很快又被娵音压制下去。笑话,姐会怕两个毒舌妇兼心理有问题的人?

她只是觉得讽刺,平民至死都仰望着皇族,认为他们是最幸福、最幸运的人,殊不知皇族的人有多少无奈和痛苦尽掩藏于无限的风光之后。孤家寡人的帝王、深宫哀怨的妃嫔,再到被用来巩固皇权送去他方和亲的公主,哪一个能真正得到自己想要的?

三人接触到娵音悲悯的目光不由一愣,那是一种怎样的目光?对世事的悲苦寒凉人心残酷阴冷的悲悯,犹如上善若水,又有一种看破红尘的意味,莫名地让她们窒息、心痛。

娵音先打招呼:“二位公主好,”她又向辛聆梦笑笑:“辛茹见过聆梦姐姐,愿聆梦姐姐早日成为太子妃,令辛府上下同享荣光。”下个月是太子选妃之际,太子妃人选已定,正是这位辛聆梦小姐,所以选妃只是走个过场而已。辛聆梦、解落、解月号称大平三朵牡丹,本就生得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又是一代才女,锦安求亲的人家足以踏破辛府门槛,再者,辛聆梦的背后是辛相,得辛相所助者天下即安,太子会选辛聆梦并不奇怪。

解落姿容华美,瑰姿艳逸;解月轻云缓月,清灵飘逸;辛聆梦春花明媚,媚骨柔肠。红衣如火、青衣如叶、紫衣如梦,相互交织,当真一副绝色美人图。

娵音愉悦地欣赏着,不愧是三个美丽的花瓶。

辛聆梦听见娵音的祝愿俏脸红了半边,解落、解月纷纷调侃:“聆梦,太子哥哥可是天天向我们问起你哦!”

“胡说什么呢!”辛聆梦别过头去嗔怒道。

三个人无比和谐地离开了,无视娵音。娵音目光沉凉地凝视着她们,嘲讽的笑意弥漫开来——解落、解月,又见面了呢。这一次,换你们在明处,我在暗处,你们,能赢吗?

“音儿,少安毋躁。”辛相不知何时到来。他的眼神洞悉一切,他知道从前青涟解语与解落解月有龃龉,怕娵音到现在仍不能释怀。

娵音不语,用眼神回应:该报的仇我自会报复,时间未到,我不会贸然出手,理智取胜这一点我明白。

辛相若有所思地应了,转移话题,“音儿,过两日是‘泣节’,这一日里可纵声哭泣,将所有不如意的事情尽数哭走,到时你可适当放松。”这孩子背负的太沉重,如果没有发泄口很容易崩溃,他亦心疼。

娵音点点头,这个世界真神奇不晓得有没有“笑节”。

盛平元年七月一日,哭节。

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纵芭蕉、不雨也飕飕。都道晚凉天气好,有明月、怕登楼。

年事梦中休。花空烟水流。燕辞归、客尚淹留。垂柳不萦裙带住。漫长是、系行舟。

——唐多令惜别

哭节如此震撼,有时甚至比欢庆更让人刻骨铭心。举目四顾,男女老少平时在干什么娵音不知道,但此刻,她看见他们都在哭。悲伤的、快乐的回忆和心事皆在此时宣泄。人总有坦然面对一切的时刻,他们选择此时此地此种方式。

“音儿,这是你父亲的墓,还是我趁青涟昶忙着登基时带出来安置在这里的。”尽管辛相权倾朝野处变不惊,此时也不忍说。

娵音真的想哭了,她承担的,是两个人的情绪、两个人的命运,虽然青涟锐和她没有父女之情,但脑海里存在青涟解语的回忆,让她也能感受到哀恸。

“听闻你是青涟解语的父亲,你知道吗,青涟解语那么爱你,甚至,因为你,她才煎熬着度过了十几年,直到我来。我想,你是个好人吧,不然青涟解语的母亲不会选你,青涟解语也不会为你而活。看,即使青涟解语死了,她的痛苦都能感染到我。”娵音越说越哽咽,苦笑一声:“好吧,其实不只是为了青涟解语,我自己也挺痛苦的。”

她俯下身,抱着青涟锐的坟无声哭泣,这一刻,她卸下重重心防,算计、阴谋、警惕,她不再想管。紧绷的心一旦放松就绵软脆弱,她受够了步步为营的生活!青涟解语十几年来所受的倾轧,亲生父亲的被杀,自己的无助逃亡,连青涟锐临死前的最后一面都未能代替青涟解语见到。她想回现代当一个米虫,看看小说,玩玩电脑,逛逛街,和父母吃顿饭……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不知何时已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又逐渐转为了大雨,天地同泣、人鬼无声。

雨忽然停了,娵音茫然地抬头才发现辛相早已离开,善解人意地留给她私人空间。雨是没有停的,只不过有人为她打伞。

是缓行!

她很惊讶在这里碰到他,她原本以为自己离开云岚山后将永远无法再见到他,再见竟然这么快,难怪当初她离开时说再不相见他无动于衷,他大概早就料到会再次见到她吧。她没心情想太多,出现在这里的人她都下意识地依赖。

“缓行。”娵音低低唤了声,望进他似被烟雨迷蒙了的眸中,彼此相顾无言。

缓行感喟,弯身将娵音抱起。娵音微惊,挣扎了两下,贪图他怀中的淡淡温暖,最终任由他抱着自己找地方避雨。他的怀中不是特别温热,隐隐如玉微凉,让人好奇人身上怎么会存在这种体温,娵音头脑晕晕的,也就没太纠结。

缓行神奇地找到了一个山洞,他将娵音轻柔地放下,靠着洞壁休息。他的脸色很是苍白,比自己的情况好像还糟糕,某一瞬间,娵音甚至觉得他像易碎的琉璃,风吹即碎。她这才想起来,从初见开始他基本是在坐着、躺着,她曾经主观臆测他是太懒,现在看他额上的虚汗以及苍白的脸色怕是不能这么判断了。

娵音惭愧,让一个身体不好的人抱自己一个完好的人走有些长的距离着实是一种罪过,她尴尬地打破洞中寂静,挑起话题,“你真的叫缓行吗?这个名字很罕见。”

她没指望他回答,谁知他眸中风起云涌,片刻答道:“殷司。”

“可是殷实之殷,司仪之司?”娵音瞎蒙。

缓行眼神奇异地凝视了她一会儿,道:“然也。”他接着补充道:“缓行为我的字,故而也不算欺瞒于你。”

娵音忽然突发奇想,“那你不如再取个号吧,就叫倾国居士如何?”她笑得诡异。

“倾国居士?”殷司神情专凝又困惑。

“你看你长得这么不像个人,哦不,这么好看,像谪仙初降一样。什么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用在你身上挺合适的。”娵音上上下下打量殷司,好像要将他看出一个洞。

任殷司平常如何能言善辩这时也说不出一句话,赞美女子的话为什么被她拿来形容男子?娵音一般是婉约派的,怎么变得怎么豪放?

娵音继续侃侃而谈:“殷司,你怎么不生在现代?这容貌、这气质,啧啧,卖到小倌馆里一定能卖不少钱,去当明星也是很有前途的。哦,前提是,你身子这么弱,不要像卫阶一般给人看死了。”娵音脑中恶补洗得干干净净香喷喷的殷司被她拎到台子上,所有人的眼光顿时亮了。她得意地豪情万丈地吼:“一晚上一千万,有没有中意的?”立即,底下的人们霸气侧漏地挥舞着厚厚的钞票砸来,绝对凶猛,同时也将娵音砸醒了。她一想到自己刚刚变态的想法就汗颜,再看看殷司似笑非笑的表情,脑中天雷大作,他不会看出什么来了吧?不对,他笑得这么狡狯、不怀好意,估计是在筹谋卖她,就像她脑补的那样,她还是小心点好。

事实上,殷司笑得清浅而高雅,仿佛嫩绿的草叶间悄然凝上的露珠,悠悠滑落,留下水印点点,绘出一幅和美画卷。完全没有娵音想的那回事。卖她?无稽之谈!

殷司十分大度地未对娵音的大言不惭做任何斥责,她说的,可能他一辈子也没机会做,更不被允许做。

“娵音,过来些,”殷司突然的请求让娵音愣了愣,但想到自己先出言不逊,她还是照做了,反正他又不会杀了自己,怕什么?也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么相信他了。

蓦地,斜里挑来一柄剑,正朝她心口处逼来,有如实质的罡风伴着剑气滚滚而来,娵音感到空气都瞬间稀薄,她一惊、忙躲避开,但她处于倾身向前的状态,不能迅速撤退,心唤玉言,玉言破天荒地没有出现,真是祸不单行!

娵音苦笑一声,直直往地上倒,却未避免被刺一剑,不过是刺偏罢了。她的右肩一阵火辣辣的疼,她甚至知道,下一剑自己就真的不能活了。

预想的疼痛没有到来,殷司只巧妙地扔了一颗小石子刺杀之人就全身动弹不得。

“颈处!”殷司话音刚落,娵音就抄起紧急召来的玉言,刺往刺客颈处,刺客颓然倒下。与此同时,她的右肩一阵发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蔓延全身。

有淡淡的烟和浅浅的光交织着,环绕在娵音周身,寒可入骨、朦胧似幻。恍惚中,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你不是青涟解语,你到底是谁呢?只是这答案不再重要,你注定灭亡。刚才他的剑上有些催命物质,你大概也感受到了,他死了,这一切也就没人知道。娵音,如果你能活下来,那么,请记住,我们是敌人。也唯有是敌人才最好。”压下略有不平的心,殷司决然离去,不留一个回眸或是转身,举步翩然若舞,优雅从容一如初见。

悠然来、从容去,悠然救她,从容害她,甚至借她之手杀人灭口,娵音无奈地笑笑,该气的吐血还是该荣幸自己这个小人物被他这个具经世之才的人处心积虑地试探、谋害?

“主子,她要不要处理?”属下沉声问道。

殷司眼眸微垂,轻声道:“等等,以安知蛇毒抹剑,刺入她右肩伤口。”

属下领命而去,一边摇摇头,本觉得主子怪怪的,结果主子直接让他用安知蛇毒。安知蛇毒无解,那姑娘是把主子得罪惨了吧?这让他既遗憾又欣喜。哎,主子一辈子就要打光棍了。这么一副好皮囊,可惜对情爱之事看得太淡,只是正因如此,他才能长久处于那个位置不倒,驭常人难驭之人。或许,连他也是因着主子的淡泊、从容、悠然、静水流深而甘愿低下头颅为之以驱驰吧。

属下离去后,殷司眸中划过一抹极淡的波澜,莫名的情愫转瞬消弭。

“娵音,何为好,何又为坏呢?”

悠长的叹息被风吹散,空余夕色执着地泼洒在殷司身上,换不来一点柔情,倒渲染天际旷远寥廓。

娵音的全身愈见冰冷,心更冰冷,所有的信任都被人弃之不顾,她能多坚强多冷静?她没想到殷司这么想置他于死地,派人给她右肩伤口又补了一刀,痛得她几欲昏厥。

咬紧牙关,娵音艰难地问道:“他指使的?”

那属下没有否认,“主子的命令一向没错,杀了你也好,省得出了变故。”属下名为孤峰,人也和它一样傲气,在殷司身边待了一段时间,较从前沉稳许多,但乍听到娵音一口一个他,总觉得没礼貌,一阵不爽——女人果然不识大体,难怪主子要杀她。

娵音和他想的是两回事,她感觉自己身处永夜陋巷,寒风凛冽。原来他真的——很有计谋,连死也不轻易出手,自己有何德何能值得他三番两次地下杀手?她发誓,如果她能活下去就再也不会与他和谐共处。他要运筹帷幄,她就要逼他摩拳擦掌;他要做幕后之宾,她就非得将她拉到最光明处。

殷司,殷缓行,下辈子不要见到你。

“去矣,去矣,对影难忆当时……”哀婉的女声回荡在娵音耳畔,她的左手上一个鲜明的图腾显现,正是她穿越过来前看到的车牌上的图腾!或许自己的穿越就与这个图腾有关。

当初车牌上的图腾虽然妖异,但再妖异也只是死物,现如今图腾更多了几分明艳亮丽,在她的左手整个手掌上盘踞,没有刻意与突兀,似天生就生根于她的手上,亲密无间。血色的花和凝脂如玉的手相衬,与手的纹理相合,说不出的和谐。

图腾中,那朵异花其中一瓣轻轻地展开来,娵音被剑刺的两道伤口慢慢恢复,全好之时,图腾渐渐消失。

娵音看得目瞪口呆,叹了口气,这花是什么好东西,这么厉害?本以为就这么完了,结果寒意和烟气又肆虐起来。娵音控制不住地倒吸一口冷气,梳理好前因后果,心里讽刺——殷司,你真是好计谋,让安知救了我后和我和平相处,再在我下山时安排了刺客,那个抢玉言挟持我的人有着和孤峰一样的沉冷气质,大概也是你的属下吧?查清楚我没用后,你就一步步引我上死路,先让我被刺客刺一刀,能一举刺死自然是好的,刺不死,逼我绝境反击导致毒发加快死亡速度也好。再不济,派属下最后下手以绝后患。

现在娵音的生命有所保障,毒却无法消。她的身子极度冰寒,周围的温度都跟着她下降了好几度。顾不得自己快要变为冰雕,她的眼前不再是山洞,而是一望无垠的原野、千里冰封的雪山、浩瀚孤凉的大漠、以及从前各种各样的回忆。只是,所有的回忆都是痛不欲生的。

黑暗里无声的啜泣,宫女们无情的漠视,表姐们狰狞的笑容,父亲难言的叹息……这是青涟解语的记忆。学校里无休止的试卷,同学们背后的讥嘲,旅游时的险境,存在的毫无意义,好不容易要上大学迎来的车祸,醒来时的天翻地覆……这是娵音的记忆。紧紧地,两种记忆纠缠在一起,娵音终于承受不住,昏厥。

锦安破败的偏苑。

“丫头,至于把自己搞成这样吗?不中毒,居然中咒,中就中吧,中‘烟寒’干什么?烟光映雪,千里冰寒你知道吗?”娵音一醒来就听见邀尘大着嗓门地破口大骂,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明白邀尘说的是她中的咒。哦,原来自己中的不是毒、是咒,娵音迷迷糊糊地想。这咒的发明者脑袋一定有根筋搭错位,一般中咒中毒都只对肉体有伤害,意志坚定的人可以通过精神的力量战胜痛苦,这咒精神与身体一同伤害,娵音觉得全身无力,脑袋好像也转慢了不少,治国大道理一个也不记得。她在想,自己死了多少个脑细胞,智商有没有下降?瞧邀尘说的多好听,还“烟光映雪,千里冰寒”呢,多么诗意的名字,多么残酷的咒语,能把人从天才变为精神病。

“不知道。”娵音面无表情地道,把邀尘呛得不行。邀尘抚着自己白花花的大胡子睨了他一眼,表示自己是高人不与小朋友计较。他的眼神渐渐变得很深很远,“丫头,你不会看上这世间的男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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