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被选中的头牌被请到了正厅。
吴总管选人很有一套，这些姑娘个个恃才矜贵，清冷孤傲。
她们站在厅内，逸王坐在屏风之后，身体不适，未免传染给美人，还放下了幔帐。
影影绰绰，只能隐约瞧见一个轮廓。
“王爷，美人来了。”吴总管说。
“嗯。”逸王只应了一声，似乎懒得说话。
“你们就在此处弹弹琴，唱唱曲，跳跳舞，王爷看着呢。”罗英莲笑道：“王爷个性和善，各位美人不需拘束，随意啊，若是有事，与我说就行了。这是给各位美人的见面礼。”
小丫头上来领了赏钱。
头牌们倒是乐得清闲，随意弹琴唱曲。
那上面坐着的逸王，可是坐如针毡，身体僵硬，腰杆直得像块铁板。
罗英莲张罗妥当，绕到幔帐后面，佯装给“逸王”披上衣衫，往“逸王”的身上拍了一下，小声道：“蒙将军！你的戏也太假了，亏得远，还隔着幔帐与屏风，否则看上去，你真像是来受刑的！”
蒙钺穿着段泓的衣衫，一袭月牙色的锦袍，衬得他的脸更黑了几分。
他无奈道：“那我该怎么办？”
“王爷平日里，是如你这般坐姿吗？”罗英莲嫌弃道：“你就没留意过，王爷平日是何样子？”
什么样子？
蒙钺实在是想不起来。
“你还是斜躺着吧！”罗英莲说，“你这样，怎么看也不像受了风寒！”
蒙钺学着段泓的模样，斜躺在软榻上，用手撑着头。
啧啧。
罗英莲细声叹道：“怎么同样的动作，我家王爷做起来，就是风流飘逸，你……”
不愿再多说了。
“蒙将军，你还是别说话了，差不多就装睡吧。”罗英莲吩咐道，“到时候我瞧你睡了，让她们都退下去，你今夜就功德圆满了。”
冯清却没与这些头牌在一起，她被吴总管领到了厢房。
穿过回廊之时，她内心忐忑，凭着她这些日子的多番打听，恩人应该就是王爷身边的神医娘子。
她也只是猜测，并无确实证据。
赌一把！
冯清此来，不为了巴结王爷，只是为了见恩人。
厢房的门推开。
冯清见里面的人，在烛火下熠熠生辉，那眉眼，早已烂熟于心。
只是见一眼，就知道，是她！
“恩人！”冯清心中激动，大礼拜下。
能再见她，李嫣也高兴，走过来，将她扶起，“冯老板，为何如此多礼。”
听得一声‘冯老板’，冯清破涕为笑，“恩人莫要取笑我了，若是没有恩人，哪有冯清今日……”
冯清还想再说，李嫣抬手让她别说。
“吴总管，我这里没事了，你出去吧。”李嫣道。
只等吴总管退出去，关上了门。
冯清仍是跪下，只说：“恩人昔日大恩无以为报，我今日来，是特地来给恩人送礼。”
她转头，示意小丫头拿出一些文书。
她将文书捧在手上，软声道：“这是云清阁所有的房契，地契，还有云清阁这些时日以来，所赚得的利钱。冯清自知，此礼微薄，恩人也不需要这些银钱，只是我的一份心意，若恩人不肯收，那我万死不能瞑目。”
李嫣却没想到，无意之间，救下了一位如此重情重义的女子。
果然风尘之中，尽是重情之人。
“怎么是我救的你呢？”李嫣端起茶杯，微微抿，“当日不是说清楚了吗，是陈家公子出的银子救你。”
冯清说：“陈家大恩，我自然念着，陈公子也是个心善重义之人，我已经派人将云清阁一半的红利送去陈府了，往后每年，都会按时送去，剩下这些，是姑娘您的。”
冯清已经打听清楚，陈家根本没有如此丰厚的家底，能为她出这些银子的人，只能是李嫣。
“陈公子收了吗？”李嫣笑着问，再次将她扶起来。
以陈三郎的个性，打死他也不可能收下这钱。
冯清沉默，抬头道：“我总是送去，总有一天他会收下的。”
“给你出个主意，别给陈三郎送，直接送给陈夫人，此事便圆满了。”李嫣说。
李嫣看了一眼，那些文书上的名字还空着。
冯清是个谨慎的人，肯定是要亲眼确认，才会往上填名字。
“那我便收下这些房契地契。”李嫣说，“你已经给了陈家一半红利，又给我一半，你自己呢？你那云清阁百十来号人，如何养活？”
冯清低头不语。
“我将名字填上，然后将这些文书交由你保管，如何？”李嫣说。
冯清见她肯收，也不执着利钱的事情了。
李嫣拿起笔，大笔一挥，“好了，冯老板替我管着吧。”
冯清一看，心中感动，诧异道：“恩人，这是为何？”
原来李嫣在上面全填上了冯清的名字。
“你可有侵吞这些地产房产的心思？”李嫣问。
冯清摇头，说：“自然没有，冯清这条命，都是恩人给的，怎么会觊觎这些身外之物。”
“那写上你的名字，恰好合适。”李嫣说。
冯清有些惭愧：“今日来，本是来给恩人送礼，看来现如今的我，真的没什么可回报给恩人。”
李嫣握着她的手，认真道：“冯老板，你可知道，你已经送了我一份大礼了。”
“是么？”冯清苍苍凉凉。
李嫣盯着她，说：“你可愿为我造上一条退路？”
冯清恍然明了。
这些日子来，她见得人多了，见的事多了，再也不是乡野小馆里唱曲的小妞了。
“恩人，你会有危险吗？”她问道。
李嫣拿起剪子，剪烛芯，烛光弱了一些。
“有备无患吧。”她说。
“冯清知道了。”
“听说你的云清阁里有水榭？”李嫣问。
冯清点头。
李嫣说：“是死水吧？”
“是。”冯清点头，“原是没有，让工匠特意造的，附庸风雅罢了。”
“那在水下养只龟吧。”李嫣若有所思，道：“水下当有龟，添些生气。”
冯清一听，这言中另有深意，她还不是十分明白。
李嫣掏出两万两的银票来，放到冯清手上，重重按下，只说：“烦劳冯老板，替我养只好龟。”
冯清看着这些数目，终于是领会了，重重地点头，皱眉道：“只怕也用不了那么多。”
李嫣说：“多余的，便是逸王府赏你的。今日上门来，每人都从逸王处领了赏银，你怎么能没有。”
剪烛西窗，火光微闪。
冯清还想多说些什么，门外吴总管叩门，道：“冯老板，其余的姑娘都唱完了，按理说，你也该去露个脸……”
“去吧。”李嫣说，“唱上一曲！否则逸王爷这两万两的赏银如何给的出手啊。”
冯清最后登场，怀抱着月琴，唱了一首民间小调。
声声扣人心，句句含情意。
就连那几个高冷的头牌，也暗自佩服。
冯清的歌声，缠绕在王府个个角落里，声声不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