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害怕你，也没有讨厌你，我只是……还不习惯……”
李嫣心里想着，没说出来。
正初能听到她的心声，化成了霸气的虎形，在前面为她开路。
整个山谷异常静谧，能听到蝴扑翅的声音。
“正初……”李嫣没有跟着他走，反而喊住了他。
正初转过头来，虎眼温柔地看着她，发出咕噜咕噜的低吼声。他很紧张。
“我有件事，一定要告诉你。”李嫣垂下眼眸，鼓起了勇气又抬起来，直视正初的眼睛。
虽然知道他能读出心声，还是要郑重地说出来。
“我……其实我骗了你，我并不是什么仙君。你认错了。我只是个短命的凡人。”话说出口，轻松多了，李嫣耸了耸肩，简单一笑。
山谷里没有花，她笑得时候，正初却觉得漫山遍野的花都不敌她。
“我知道。”正初说，“仙君不用觉得抱歉。我是小孩的时候，仙君从来也没有歉意，那样才好。”
李嫣悻悻道：“原来你知道啊？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说的对，人心真是个古怪的东西，大人骗小孩，永远也不觉得是骗。
仿佛小孩子没记性，哄哄就过了。
他是小孩的时候，他再强大，在李嫣心里，也还是小孩。
可怎么如今心情变得复杂了……
“仙君突然如此，是想跟我说什么？”正初认真问道。
李嫣说：“你这样的神兽，不用跟在我身边，委屈你了……若是你想走，御前表演过后，你就走吧……”
这话她是笑着说的，说得那么轻描淡写，心里却不怎么好受。
听着的人更不好受，正初感觉心脏被什么刺了一下。
多少年漫游在山野天地之间，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好。”正初应了一声，而后轻松道：“不过仙君心里不把我当小孩了，就不用仙君教我做事了！”
之所以知道你不是仙君了，还这样唤你，就是因为不想离开你……
这都不明白吗？
把话说清了，李嫣心里轻松许多。
但是他说了“好”，也就是会走了，哎，本来这样的灵兽，也不属于她。
想通了也就好了。
李嫣蹲下来，与正初平视，如同往常一般，想要揉他的虎头。
正初却退后一步，继而转身，躲过了她伸出的手，“再往前走一些，就是山谷深处了。”
李嫣收回僵在空气中的手，站起来随着他去。
一路无话。
隐约听到有人声。
“正初，是不是爷爷跟邢老？”李嫣问。
正初点头称是，摇身一晃，成了半大的少年模样。
江百草与邢老都只见过他这个样子。
李嫣遥望过去，前面就是山谷的最深处，那里有个水潭。
水潭的周围开满了红色的花，远远看着，外面一圈碧色，然后一圈红花，再然后才是如镜的水。
自然之物也能长得如同人工修剪过的模样，实在神奇。
水潭之外设有石桌石凳，还搭了个小竹棚子。
远远看到江百草与邢老对坐着，那小桌上似乎有酒，还有棋盘。
两人在下棋吗？
小竹棚里传出人声来，离得远，李嫣听不清是在说什么。
“正初？他们在说什么？”她问道。
正初皱起眉头，仔细听，说：“陈年旧事。”
“刚才兔儿说他们在吵架，快打起来了，真的么？”李嫣问。
看气氛不大对，她也不敢贸然进去。
“别去，正在打呢！”正初说。
“两人坐着打架？”李嫣看不明白，难不成高手对决都是坐着对眼珠子？
两人仿佛老僧入定一般，也不见有动作。
但是定睛仔细看，两人之间的棋盘，上面的棋子在不停移动着。
“他们身边有强大的气场。”正初用手一指，说：“你看竹棚周围的草。”
李嫣看那些草都往外侧倒，呈放射状。
“怪不得没有动物敢靠近呢。”她话音才落，便看到一只不知死活的笨鸟儿，撞进去被弹飞出来。
“原来这两人那么厉害啊……”李嫣叹道。
正初说：“因为在这山谷之中，力量被放大了。他们在山谷外，没那么厉害。”
李嫣想了想，说：“那我在这山谷里，也会比平常厉害吗？”
“你试着爬上这棵树。”正初指着旁边一根高耸如云的大树，说，“只用最平常的方法爬，你试试看。”
李嫣觉得新奇，按照他说的，手脚并用往树上爬，只是轻轻一跃，便离地一丈高。
李嫣放手，轻飘飘地落在地面上。
远处小竹棚里的二人，仍是俨然不动。
“他们这样打架，要打个几年才能分出胜负吧！”李嫣打了个哈欠，寻思着是不是要上树上眯一会儿。
正初侧耳听着，始终皱着眉，只说：“快了。”
果然，瞬息之间，他们头顶上的竹棚飞了起来，无声无息，直到四分五裂落下，才听到声响。
李嫣感觉脚底下的地面都在震动。
不一会儿，江百草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来。
邢老也捂着心口，神情痛苦。
“爷爷！邢老前辈！”李嫣飞快地奔过去，转眼便到了两人身边。
见她过去了，正初在远处随意找了个地方，打坐观想，吸收天地灵气。
李嫣一口气到了水潭边，回头看了看这么长的路，嗬！跑得还真是比平时快多了。
“你们二老为何如此啊？”李嫣大惑不解。
你们两个不是好友吗？怎么躲在这山谷里自相残杀，哎，英雄的世界，还真难懂。
邢老沙哑地说：“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把那‘老’字给我去了。”
“一把年纪了，还自以为自己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哼，当真是不要脸！”江百草吐出一口血，呸了一句。
“你总是拿我这张脸来说事儿，就是心虚！你不过是恨当年师妹喜欢我不喜欢你。”邢老冷哼一声，“不过，师妹喜欢我，并不单纯是因我长得比你好，你便认了吧！”
“对对对，当年她是被你的花言巧语蒙蔽了。”江百草怒道，“真不该救你，被人砍死了活该！”
“得了吧，你以为我不知道？”邢老说：“你救我，不过是因为师妹在临终前嘱咐你照顾我。你不过为了将来下地见她，多博得些好感。你的那点龌龊心思，天地通知，日月共鉴。”
“罢了，今年仍是没分出胜负。”江百草痛心道，“若不是因为我昨夜救人耗损了精力，今日定然赢你！”
“放屁！”邢老道：“你在小辈面前如此说，是想让你孙女觉得，我欺负了你么？”
江百草捂着心口，说：“你欺负我的还少吗？我那小儿子，完全是被你给教坏了！没杀了你，算是看在师妹面子上。”
“又提这茬！”邢老破口大骂，“你那儿子，十足都是学了你的固执别扭，他能听我教训？他走了，你也好意思赖在我身上？明明是你不会教儿子。”
“我不会教儿子？”江百草说：“若不是你从中作梗，我儿子能不肯学我的功夫？”
邢老气不过，眼光落在李嫣身上，指着李嫣说：“既然你我分不出胜负，那就用你这宝贝孙女，再比一次！你既然怪我教不好你儿子，那我教你孙女。”
“你当真以为我怕你？”江百草也看着李嫣，说：“这是我的孙女，凭什么由你来教？”
邢老说：“若是我比你先教会她，我便赢了你！”
“凭什么你先教会她？”江百草说：“要教也是我先教会她。”
李嫣：“……”
她找了个干净的草堆坐了下来，嘴里叼根草，看着这两个老头争得面红耳赤。
你们俩到底谁先来？
再吵下去，天都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