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是除夕这日。
经过那夜之后，李嫣看拓跋妤的眼神，也变了。
以前是厌恶加上不想理睬，如今却多了几分愧疚。
若不是因为她，蔡云齐也许还当他的公子哥，逍遥快活。
李嫣心里如明镜似的，蔡云齐的死，段泓绝不是一时兴起，也绝不单单是为了她。
文绉绉地说，他是段泓的一步棋，可以巧妙地拉拢蔡家。
撇开段泓不提，李嫣心中也有愧，曾有意利用过他，借他打击看不起人的蔡夫人。
蔡云齐不知道李嫣知道了他的身份。
仍旧没羞没臊地占着拓跋妤的身子，每日贴在李嫣身边。
只是感觉他的小姐姐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同了。
他把这理解为，他的深情终于打动了小姐姐的心，窃喜不已。
李嫣此时站在小厨房的灶台前，正初蹲着给她生火，锅里煮着羊皮花丝，恰好是拓跋妤最喜欢的，或者说是蔡云齐喜欢的。
“仙君，肉快糊了！”正初提醒道。
李嫣回过神来，举起大锅，颠了几下，菜便出锅装盘。
她自从在百草山庄吃了仙草，在女子当中，也算得上力大无穷。
此刻她单手拿着大锅在颠，那大铁锅要两人才能抬得动。
“啧，小鬼，你好偏心啊！”刘萤不知何时飘到近前，闻着菜香，偷吃了一块羊肉，道：“这段日子以来，你厨艺没长进，花把式可多了，你瞧瞧你这架势，若是有人闯进来，看到你如此，非吓死。”
“胆子那么小的，死了活该！”李嫣手里举着勺，朝着刘萤挥过去，“怎么唯独没吓死你？”
“我说，你跟那小子到底什么渊源？”刘萤饶有兴趣地打听，“那晚知道他身份之后，便如此殷勤，照顾有加，你该不是心虚吧？他死于非命，是你害的？你可真是害人不浅啊……”
李嫣从牙关里挤出一个“滚”字。
“哟，我的杏仁酥！”刘萤识趣地从厨房拿了杏仁酥，飘到廊上去。
因为忌讳拓跋妤在，刘萤日常都是“飘”的状态，寻常人看不到他。
估计只能看到一盘飘着的杏仁酥。
李嫣做好了菜，煮好了酒，端到房里去给拓跋妤。
“姐姐，你做的？”拓跋妤才起，正在净面，闻着菜香转过脸来，恰好看到李嫣抬着小桌进来。
“虽然你等会儿有宫宴，但宫宴拘束，还是先吃饱了再去，省得饿肚子。”李嫣说着，将小桌放下。
拓跋妤心中如吃了蜜糖一般，拉着李嫣到正厅，说：“姐姐陪我吧！”
李嫣都随了他。
两人对坐，拓跋妤举着温酒，笑盈盈道：“得姐姐如此待我，我此生足矣。”
李嫣虽然觉得别扭，倒也比以前大方多了，也举杯相陪。
正初化成虎形蹲在李嫣身边。
他心里清楚，这个讨厌的魂魄也待不了多长时间了，也对拓跋妤宽容了许多。
当晚李嫣便与刘萤商量过了。
只等年关一过，刘萤便去地府查清楚，请鬼差来处理此事。
“好吃！姐姐做的什么都好吃！”拓跋妤放下酒杯，尝了一口菜，这些天，李嫣总是每日变着法给他做好吃的。
若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个小丫头正在百般讨好公主呢。
段泓来之时，便是看到这样的画面。
他惊讶不已，怀疑自己看错了，这个小丫头，居然给公主布菜，还给她斟酒？
上次来的时候，还看到她骑在人家身上，猛烈地扇巴掌呢。
该不会是往酒菜里下毒了吧。
罗英莲也看呆了，许久才出声报：“逸王殿下驾到……”
李嫣循声望去，见段泓又是一身朝服，定是来接他的王妃进宫。
可怜哟，他还不知道，他的爱妃心心念念想的都是怎么杀他。
李嫣与拓跋妤均起身行礼。
“本王特来接妤公主一同进宫。”段泓也不客气，进门直接坐下，“既然如此，本王也讨一杯酒喝。”
倒是要看看这个鬼丫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若是毒酒，肯定不会给本王喝下吧……
李嫣递给他一个杯子，往里头斟酒，道：“巧了，这是王爷最不喜欢的米酒。”
段泓见她脸上没什么情绪波动，心想：这岂不是暗示了，让本王别喝么？
可心里刚冒出这念头，拓跋妤已经豪饮好几杯了。
段泓轻抿一口，也不敢喝多。
这丫头的心肠可硬了。
真摸不透。
“逸王爷，姐姐对我可好了，你瞧，她一大早给我做了我最喜欢的菜！”拓跋妤说着，带着几分炫耀。
“这是你做的？”段泓问李嫣。
李嫣说：“王爷要不要尝一口？”
“特地为妤公主做的吗？”段泓又问，“本王就不夺人所爱了。”
“你爱吃不吃！”李嫣懒得理他，怪模怪样的！
“你们……”段泓看了看李嫣，又看了看拓跋妤，再看了看桌子上的菜。
怎么才几日未见。
这情势发展得他都看不明白了呢？
这公主一时一个性格，还好理解，可这野马一般的丫头，怎么甘心受人使唤呢？
莫不是两人达成了某种协议？
一同来对付本王？
正初懒洋洋地起身，走过段泓身边时，虎眼盯了他一眼，带着几分嘲笑，心道：哼！愚蠢的人类！
白虎走到廊下。
廊下单独放着一盘杏仁酥，大白虎走过去，用前爪去抢那些小糕点。
但是小糕点来来去去，就是到不了白虎嘴里。
罗英莲看着，心觉古怪，杏仁酥还能凭空飞了？
他揉了揉眼睛，心想：定是这几日没休息好。
“公主，你还是别吃了。”段泓制止道：“快些准备，随本王进宫吧。”
“这是姐姐做的，我一定要吃完。”拓跋妤看都不看段泓，满脸都写着“你懂个屁咧”！
李嫣说：“别吃撑了，明日我再给你做，还想吃什么？”
“我想吃什么，姐姐都能做么？”拓跋妤满眼放光。
“嗯，你想吃的，我都给你做。”李嫣点头道。
“姐姐随我进宫吧！”拓跋妤扯着李嫣的袖子，哀求道：“我一刻也不想离开你……”
“不行啊！”李嫣为难道：“我是领了圣旨在此处为皇上太后祈福的，不能随意走动。”
“那姐姐进来给我梳妆可好？”拓跋妤吃饱了，撒娇道。
“你先进去选好衣袍，我把这些收拾完了，就进去。”李嫣宠溺地点了点头。
两人和谐不已。
唯独段泓一个头三个大，越来越看不懂了，他几乎插不进去话。
拓跋妤先进内室去了。
段泓却拉着李嫣的胳膊，冷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李嫣盯着他略显焦急的脸，原本觉得有趣，但细想，又觉得他可怜，干脆摇了摇头，说：“小奴不知王爷是何意思！”
“你与她，不是水火不容吗？”段泓问道，“是不是她欺负你了？”
话出口，他自己都觉得不可能。
凭这丫头一身本事，还有凶猛的白虎相帮，刺客都奈何不了她，这个绣花枕头的公主，怎么能欺负得了她呢？
“王爷说的这是什么话！”李嫣端着小桌，往外面去了，只说：“小奴伺候公主，本是份内之事。”
“李嫣！”段泓咬牙道：“你最好给本王解释清楚！”
“还是等会儿让你的爱妃给你解释吧。”李嫣挤出一个笑。
段泓喝着茶，却尝不出是何滋味。
看着她们二人其乐融融，欢声笑语，反倒觉得自己是多余的。
民间的话果然不可信，什么妻妾和谐，什么左拥右抱，羡慕本王的那些，都是傻子！
他觉得，浑身不自在，只恨这小丫头，为何总让人意想不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