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爷，您说这蔡知州家能拿得出那么多银子吗？”笨猪跪在书桌旁磨墨，小声地问道。
“一万两黄金换他蔡知州一条命。我看不值。”陈兴停下笔，说道。
“您的意思是，这蔡知州的命，不值一万两黄金？上次一千两的时候，您可还说是值的。”笨猪乐道，有时候老太爷损起人来，可是真厉害。
“这丫头越来越贪财了。”陈兴笑着，又写了几个字，“一万两黄金啊，一般的姑娘家，还不知道怎么花呢，你说她要那么多银子来干嘛？”
笨猪说：“姑娘家的，要再多的银子，终归也要嫁人，或许这些银子日后都是李姑娘的嫁妆吧，谁若是娶到，可有福气了。”
“娶到她的福气何止是那些银子。”陈兴摇摇头。
陈三郎才从知州府回来，便赶来与陈兴用晚膳。
“爷爷，你们方才在说些什么？”他问道。
“在说戏文呢。”陈兴说，“我最近新听了一出戏，说一只小凤凰阴差阳错投胎成了山鸡，长出了漂亮的羽毛。你觉得是高高在上的凤凰好，还是山鸡好？”
没头没脑的问题。
不过爷爷一向古怪，问的问题皆与常人不同。
陈三郎想了，认真说：“凤凰便是凤凰，她不管变成什么，内里依然是凤凰，只要心是好的，还去在意其他的做什么？懂她的人，自然会知道她的好。”
“不过，爷爷，这是什么戏文？有这样的戏文吗？”他接着问道。
陈兴说：“你不在意，旁人会在意的。”
陈三郎不知他想说什么。
也无心与此。
他兴奋地说：“爷爷，明日便是我的生辰了，你可记得给逸王府送去名帖？”
“送去了。”陈兴挤眉弄眼，说：“你今日来，就只想着问这个吧？”
陈秀不好意思，说：“我与李妹妹都说好了，若是爷爷忘了，明日她出不来，那可不好。”
“那丫头送你什么寿礼？”陈兴饶有兴趣地问。
“我还没来得及问。”陈三郎有些懊恼，那日在府衙门前见了实在匆忙，又有蔡云齐这二愣子在，不想问了给他听去。
“你啊你，真是个呆鹅。”陈兴说：“提前问清楚，若是不喜欢，还可以换，你李妹妹现在有银子了，你在这牧州城，要什么她都能给你买。”
“爷爷说笑了。”陈三郎说：“她不过一个丫头，月银也没有多少，她上次还叮嘱我，别选贵的东西。她送我什么，我都喜欢。”
陈三郎的脸扬起来，清秀的五官熠熠生辉。
“明日生辰，仅你们二人？不邀上同窗好友？”陈兴问。
陈三郎想起同窗好友，便浮现出蔡云齐的嘻皮笑脸。
“好友都在祁乡书院，我在牧州城中，没什么好友。”他说道。
“那蔡家的小子不是与你挺好的吗，还与你同吃同寝，我看关系甚是密切，邀上他，三人不热闹些？”陈兴打趣道。
“断断是不能邀他。”陈三郎皱起眉头。
什么同吃同寝，谁愿意了。
“爷爷，我不与你多说了，我要回去准备明日出游的东西。”说完他行礼退去。
“蔡知州运气可真不好，又要往后拖一日了。”陈兴看着孙子的背影，扶须叹道。
一大早，张太医还有蔡夫人并一众奴仆到了逸王府门上。
“出去了？”张太医听小六子说完，惊讶不已，“李姑娘去了哪里？”
“这就是你们逸王府的待客之道？”蔡夫人甩开小丫头的搀扶，指着小六子便说：“如今我们带着银子，带着诚意上门，你们逸王府连门都不给进？”
“实在是不巧，今日王爷与吴总管一早便下郡县去了，那李姑娘也应约早早便出门，家里没个主事的在，你们进去也没人招待。”小六子陪笑道：“吴总管出门前便交代了，若是有客，一概劝回。”
“你可知道，我们是带着多大的诚意上门？”蔡夫人并不相信李嫣真的出去了。
一万两黄金啊。
她可是连自己的嫁妆都赔进去了，才凑足银子。
怎么来了到吃了闭门羹。
可恨的小丫头，摆这样大的谱。
“我也没办法，人不在就是不在。”小六子回门房坐着，慢悠悠地喝茶。
张太医上前，说：“这李姑娘昨日可是同我说好了，说是今日若是我筹得银子上门，便教授我医术。她果真不在吗？”
“果真是不在，有比你更早的人约了。人家早早便送了名帖来请去了。这才叫礼数。”
小六子见那蔡夫人脸色难看，有意激她。
“休怪我说句不客气的话，那陈家的名头可比你知州府大得多了，还不是照样写了名帖来请，牛什么？有什么了不起。”他说。
“你！”蔡夫人扬起手，便要打人。
“我可是逸王府的人，打狗还看主人呢，知州夫人！”小六子慢慢地讲，也不怕她。
“反了反了，走！我们回去！”蔡夫人气得跺脚，甩袖而回。
张太医问：“小兄弟，你可知道李姑娘去了哪里？是在陈府吗？救命要紧啊！”
“不知道。”小六子想了想，说：“与陈家公子出去的，今日是陈家公子生辰，我李姐姐去贺寿去了，早上骑马走的，或许是去了郊外了吧。”
东宅侧门的巷子外，停了一辆乌篷布顶的小马车。
“姑娘，我没找到她，她一大早便出去了。”小青立在车旁，手里拿着一封书信，脸上满是失望，“这信也没办法交给她，不如，请了别人交给她吧？”
“不用了。”车帘被一双纤细的玉手挑起，张莺莺稳坐车内，她说：“算了，上来吧。”
小车缓缓地驶出巷子，经过逸王府大门时，张莺莺又挑起车帘，最后再看一眼。
是这里，让原本漂泊无依的她，有了一丝安宁。
“终究是不该去奢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叹了一声，将车帘缓缓放下。
“姑娘，别伤心了。”小青说，“好歹得了这许多的银子，不管到哪，都不需要为了生计而发愁了。”
张莺莺想起那门边上停着华丽的马车，门上有位夫人，正怒气冲冲地出来。
“车夫，这是哪家的夫人？你可认得？”她问道。
车夫说：“这是知州府的蔡夫人，今日恐怕是亲自拿了银子上门来求李姑娘，这知州与李姑娘的恩恩怨怨啊，可是整个牧州都传遍了，人人都说逸王府里住了一位神医娘子呢。”
是不是神医不得而知。
但能医了王爷那颗孤寂的心，也算是不容易了。
“姑娘，我们接下来去哪？”小青问。
这牧州是不能待了，人终归是要往更大的地方去。
“去京师吧。”张莺莺说。
说话间，她们的小车与蔡家马车擦肩而过。
这世间的事，总是来来往往，有人来，有人去，有人忧，便有人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