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福来到前厅，今日这也没刮风，怎将媒人吹上门了。
怪哉。
“你就是这府里管事的？”赛月老缓慢起身，打量吴福，“这府里大小事，你都能做主？”
逸王府里管事的，竟然如此普通。
“我是这府里的总管，姓吴。你是媒人？”吴福自顾自到上座坐好，“你来我逸王府说的什么亲。”
“自然是好亲事。”赛月老一张粉脸浮出笑来。
吴福看着她脸上的厚粉，真怕她笑一笑，抖下来一片，若是迎着风一吹，这脸上吹下来的粉，能呛死自己。
一副好相貌，净抹那么多粉做什么，吃饱了撑的。
“你来给何人说亲？”吴福不解。
这府里有什么人需要到媒婆上门。
“我来给知州大人府上的十七公子说亲。”赛月老笑呵呵，“他蔡公子看上你家的丫鬟了，你说这算不算好事啊？”
呵，吴福冷笑，这要看是哪个丫鬟了，好事可不见得。
“是王爷身边的李姑娘？”吴福反问。
“哎呦，您可真是个精灵人，正是啊！”赛月老笑得花枝乱颤。也不知，这领子里藏了多少抖落的香粉。
“那可算不得上是好事，您这一趟，白来了，请回去吧，不送。”吴福不客气道。
“你怎么这样，好歹给个说法，哪有出口便撵人走。”赛月老也是常在大户人家走动，并不太将吴福放在眼中，见吴福不客气，她也收起笑，横眉竖眼。
吴福瞥一眼她，自顾自地要往外走，“你这媒人，怎么不懂规矩，你来之时，口口声声说了，这李姑娘是我府上的丫鬟，我只当你不明白呢，道理都懂，腆着脸来说什么亲事。”
何止是丫鬟，在他逸王府，简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
晚秋跟那刘姨娘，才不过打了她一掌，不多久便都死了。
这样的丫鬟，你可曾在哪家见过。
我看她最像丫鬟的一点，便是每个月定时来领她的月银了。
“别走，吴总管，有话好商量。”赛月老急忙拉住他。
“有什么可商量？”吴福拂开她的手，实在看不得她脸如涂墙的妆感，退后一步，“我王府可曾说要卖了这丫鬟？好端端的，上门要娶别人家的丫鬟，就凭他是知州家？这样的事，说出去，别人也要笑的。”
“哼！”赛月老鼻腔里一声，撩起袖子，双臂交叉在胸前，她底气十足，“说是在你府中当丫鬟，不过是给你们面子，你说李姑娘是你府上的丫鬟，你可拿得出她的卖身契来？”
这……
吴福没了声响，确实没有李嫣的卖身契，她当时入府，就没听王爷提过这茬，也不是人牙子正经买卖的，吴福也不敢多问。
“若是没有卖身契，那李姑娘便算是个自由人，算不得你府上什么丫鬟。”赛月老早已调查清楚，这牧州所有的人牙子，她都问过了，所以才有此一说。
赛月老原只是三分底气，只知道李嫣是逸王从临野州带回来的，在府里当丫鬟，也没收用做妾。
派去临野州李家的人，还没传信回来。只是这蔡家催得急了，她先上门探探。
她姑且赌上一把。
再看吴福这脸色突变。
赛月老更是确定了，他手上根本没有李嫣的的卖身契。
“既然你拿不出李姑娘的卖身契，自古婚姻嫁娶，皆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李姑娘父亲尚在，你逸王府凭什么拦人幸福。”赛月老说。
赛月老的语速极快，叨叨叨，只看到那两片红嘴唇在动，耳边全是她渣渣的声音。
“且说了，如今李姑娘父母不在身边，我媒人上门给她说亲，你该让她自己出来相见，你怎么反倒要赶我走，你逸王府霸道到这种地步，我若是去官府告你们，你们可讲得清楚。”她叉腰说道。
自然讲不清，好一个官府，你本就是来给蔡家说的亲，去告到他家去，还能有理说吗。
吴福只觉得头痛，“罢了，我不与你这不讲理的婆子吵闹，李姑娘是我家王爷带回来了，她是什么身份，你只等我家王爷回来再说吧。”说着，他摆摆手，就要撤了。
看王爷回来，不几板子夯死你个老媒婆。
“不行，你不能走。”赛月老横身拦在他前面，“若是你们手上没有卖身契，那么我也不需要同你们王爷讲，我直接问过了李姑娘，再派人去她父亲跟前说。”
“你爱如何便如何。”吴福只觉得听她讲话，脑袋要爆了。
“你且去把李姑娘叫出来，我亲自跟她说！”赛月老自信十足。
“好啊，好啊，我这就去叫她去，你等着！”吴福说着，快步绕过她，走到廊下，才停住擦汗。
向小厮打听了李嫣在校场，他匆匆而去，心中一直在想。
哼，我给你叫，让那李姑娘来指着你的鼻子啐你。
这些日子，蔡云齐上门，皆吃了闭门羹。
怎么可能同意嫁去蔡家。
我看陈家公子到有些机会。
这念头一出，吴福自己也吓了一跳。
他突然停住脚步。
身后的小厮皆着急，“吴总管，怎么不走了！”
“糊涂啊！”吴福给了自己额上一掌，“怎么可能是陈家！明明是我们王爷的！吴福，我看你是老糊涂了！瞎想些什么。”
“吴总管？”小厮侧目看他，只觉他神志不清，“还去吗？”
“去！”
当然要去，让她亲自拒绝了这媒婆，省得日后天天上门，他可抵挡不了。
想起赛月老脸上的胭脂红。吴福如同风里的老树，抖个不停。
小校场里，李嫣正在练习射箭。
“好！如今这七斗弓你已经练得很好了。”马强递给她一只箭，赞道。
李嫣知道，马强是在安慰她。
想起段泓五箭齐发的模样，她知道自己还差得远呢。
这弓才是七斗，力量小，射程近，只适合在马上用。
“马师傅，您别抬举我，才是七斗弓，我还差得远呢。”李嫣泄气地说。
三石，那段泓能使三石弓呢。
马强说：“话可不是如此啊，别小看这七斗弓，军中的兵士，在马上所使的，也不过是八斗，你如今小小年纪，日后大有长进啊。”
马上的功夫，该教的都交给她了，别的不敢说，逃命的本事，她可是一流的了。
马强瞧着她，这些日子又长高了些，尽心教导她，不知不觉有种看着自己女儿长大的欣慰，不用多久，她就要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要嫁人了……
“李姑娘！”
有人在远处喊着。
李嫣回过头，发现是吴福。
吴福怕刀剑无眼，不敢靠近，只站在远处，高声喊着：“李姑娘，过来！我有话与你说。”
“这算账的就是胆小，自年轻时便是如此。”马强轻笑。
吴福与马强是前后脚进的王府，两个老鳏夫，一文一武，看着互相生厌，并不来往。
吴福原是帐房先生，被人诬陷偷了东家银子，被赶了出来，段泓见他算账算得好，便替他还了银子，请他到府中当总管，一晃十多年，逸王长大了，他们都老了。
“福伯，你找我什么事啊？”李嫣笑盈盈地走了过去。
李嫣见他面色尴尬，以为是为了那药的事，便说：“那药啊，蒙将军已经回来了，没办法从我爹那里带回来，赶明啊我去找那张太医，我让他给你配，我算他半个师傅，他肯定要听我的。”
“不是这个！”吴福神色闪烁，吞吞吐吐。
“你倒是快说啊！”马强急得干跺脚，“我看你也只配算账，一点风浪都撑不住，你看你这满头的汗，还管事呢。”
“关你个老酒鬼何事！”
吴福看了看李嫣，认真道：“有媒人上门，给你找了婆家，让你亲自去说。”
“什么！”马强惊得一双眼睛如牛眼，他高喊一声，“我也去瞧瞧。”
吴福跟他们身后，这雷厉风行的步伐，吴福跟不上，快步走得他气喘嘘嘘。
特别是马强，走路都带风，跟在他身后，说不出的胸闷。
“你这酒鬼，你跟着去做什么。”吴福嘟囔道，“又不是你闺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