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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献给石榴村的歌谣(十首)

献诗

献给我降生的乡村

故乡已认不出我的模样

挖出我心脏中的花骨和养分

献给我的父老乡亲

你们有谁能够读懂我的诗

听我把多年的去向说个明白

献给我离散的亲人

将我在异乡所作的诗篇

焚烧在祖辈的坟前

献给我的出生和成长

我不知道今天会成为诗人

注定在漂泊中长成、衰老及歌唱

我为什么叫做石榴

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我为什么叫做石榴

我为什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沉迷城市和酒馆

为什么我离开石榴村

把榴花开放的时节定为节日

石榴村的雨水像泪水一样多

我写过的诗

不及我今夜的心事

最大的石榴树

最大的石榴树

只剩下空荡的树底

石榴村只剩下一个名字

我离开了石榴村

什么也没有剩下

除了姓名之外

我还能用什么来称呼自己

被石榴村遗弃

我还能承担怎样的名声

狼藉的异乡。我所到之处

在石榴村的对比之下

像最大的石榴树被钝器砍倒

村庄

榴花覆盖的村庄

屋后的水源被我弄脏

淤泥堆积的村庄

屋前土地肥沃

我不懂得如何耕种

雷声滚过的村庄

雨水浇灌无人的山冈

雨中的房屋显得荒凉

一截树桩

最大的石榴树是一截树桩

最出息的人离开了家乡

通往异乡的道路是一条河流

据守的人郁郁终老

出走的人无法还乡

树桩上端坐着我的忧伤

一截黑木头

火焰与斧头的哀伤

父亲把树桩打造成粮仓

年年败落的榴花

谷物一样堆高屋顶

二月(或出生)

二月发布我出生的消息

雨水把谣言赶出村庄

二月传播阴晦的天气

早早种下我今世的忧愁

多年后我成为城市的浪子

怀抱酒罐和乡村

我用墨水痛哭二月

雨水蔑视我的悲伤

五月榴花

榴花开在五月

我抢在五月前离开家乡

我不能面对榴花

我不能守着美丽过活

把果实归还雨水富足的村庄

把榴花的爱情

献给五月最干净的嘴唇

车辙(或成长)

雨水下了多年

还冲不去地上的车辙

雨中的马匹

盲目与混乱的奔跑

使我的一生布满泥泞

这是我离乡的轨迹

一个乡村少年的阅历

比他抵达的路途更深

前程与家乡同样遥远

我就这样随处居留

幸福田园(或水稻之歌)

水稻一年两熟

农事四季不断

幸福不分出处

忧愁遍布四周

稻田里倒伏着稻秆与乡亲

作物长势不旺

杂草岁岁疯长

梦境和田园都不辽阔

他乡与故乡

一一退出我的守望

祈祷(或心愿之乡)

春天的诅咒

出身的诋毁

石榴村雨水未歇

我仍然落泊异乡

出走不会遥远

怀念无需面对

与生俱来的病痛

在我身体内支撑与漫延

“故乡是不能回去的”

往事可以遗弃

灵魂只抵达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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