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岁的那年,程千凡一度离开了欧阳皇。
由于这个原因,欧阳家的宅子对欧阳皇而言变得再度冰冷起来。
白天之时在与程千凡相处之时,他可以享受久违的欢乐,就算为了消减友人在其他方面积攒的烦恼,欧阳皇也要强装乐观阳光。
可是到了晚上,孤寂的宅子中,躺在床上的欧阳皇脑子里永远只有一个念头。
闭上眼,不要有半秒钟的延迟,就这样快速地入睡,然后起床,与程千凡再次相遇。
唯一的念头……
然后有一天,一个偶然,欧阳皇得知了程千凡与父亲之间的真实状况,愤怒的他想去找任何一个有能力改变这一切的人理论。
大概真的是冲昏了头脑,他居然冲进了欧阳并金的办公室。
作为代价,他被鹰老狠狠地揍了一顿后,被丢进了图书室,惩罚一周不许出门。
而这一周,对于欧阳皇的人生来说却是另一个回转点。
被关进图书室的欧阳皇将自己的愤怒发泄在周围的物件身上,咆哮着将一个书架推倒,然后任由自己被书堆掩埋,在泪水的浸泡中沉沉睡去。
也不知昏睡了多久,欧阳皇抱着疼痛的身体从光怪陆离的梦境中清醒了过来,然而喉咙的干涸让他感觉自己内脏都在灼烧,浑身无力,甚至连灵魂都要与肉体发生分离。
我……要死了吗?
抱着这样疑问的欧阳皇甚至想着干脆就这般闭上眼死去算了,反正这个世上除了程千凡自己也没什么留恋的人或事,也没有程千凡以外留恋自己的人了。
“妈妈……”
嘴里发出这样的呢喃声音,欧阳皇的意识渐渐沉了下去,然而耳边却突然传来一个清晰的女声让他惊醒。
“张嘴!”
那是一个少女的声线,话语中充斥着不容拒绝的强硬,因此哪怕欧阳皇已经有了寻死的念头,还是因为各种交错的原因老实地张开了嘴。
液体咕咚咚地顺着欧阳皇的嘴巴往他喉咙中灌去,伴随着液体在欧阳皇的喉管中流淌,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重新活了过来,一丝丝力量开始在身体中重新堆积起来。
“咳!”欧阳皇咳了一声喷出不少液体,而放在自己嘴边的水瓶则是摔在了地上。
欧阳皇自认自己没做什么多余的动作触碰对方,因此最终将之归结于自己的咳嗽惊吓到了对自己喂水的女孩。
“抱歉。”就算自己一瞬间失去求生的意志,但是面对对方的好意还是要给出适宜的感谢,这种道理哪怕是只有七岁的欧阳皇也是明白的。
“但是……咳咳!”回过魂来的欧阳皇越发觉得自己喉咙有些恶心开始疯狂地咳起来:“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喉咙里是咸的?”
“你昏睡了好久,所以得了脱水症,必须要补充盐水。我把这些天下人送来的饭菜中挑出一部分易溶物溶于水中给你灌了下去。”对方说道。
虽然七岁的欧阳皇不懂什么脱水症,也不懂什么补充盐水,但是他明白对方确实是使用了正确的方法治疗自己,因为如此自己此刻才能如此重新焕发活力。
“谢谢。”于是乎,他又诚恳地表达了感谢。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一边擦拭着自己嘴角的水渍,一边开始打量自己的救命恩人。
那是一个比自己大上不少的女孩,看上去应该是个中学生。
女孩穿着一身到膝的吊带白衣连衣裙,与其说这是什么宽松的室内装束,不如说更像是睡衣。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欧阳皇问道。
无论从女孩的气质,还是其出现在紧闭中的图书室中的事实,亦或者是其与自己自然搭话的架势,都让欧阳皇意识到这个女孩的不平凡。
至少不会是自己平日里司空见惯的那些躲着自己的下仆,也不会是那些根本不拿正眼瞧自己的上面的人。
“我是谁?”女孩细细思考了下这个问题后,微笑着说道:“不知道呢,我甚至没想过自己还能睁开眼睛,还能像这样思考,还能像这样在这里走路。”
“不过……我现在这种姿态也算不上什么走路吧。”女孩打量着自己的身体扭了两下腰肢道:“哦,你如果想要称呼我了话,叫我百珊好了。”
“百……珊?”欧阳皇回味了片刻后,愈加搞不明白道:“所以你到底是谁啊,我之前还以为你是欧阳家的客人,误闯进这里的。”
“客人?”百珊摇摇头道:“我是欧阳家的人,应该算不上什么客人吧,不过……或许对于现在的欧阳家来说我是客人也说不定。”
“你是欧阳家的人,那你姓欧阳?不对,这不是关键,什么叫做现在的你对于欧阳家来说算是客人,哇,怎么全是莫名其妙的事情啊。”欧阳皇揪着头发抱怨道:“思考这些麻烦的事情可是程千凡的特长不是我的。”
“程……千凡……”百珊出现了片刻的失神后小声说道:“这个程千凡是你的……朋友吗?”
“嗯,是啊,你也认识他?”欧阳皇带着惊喜说道。
“不认识。”百珊摇摇头道:“就算看了照片也不认识,但是我知道他。以前有个女性就是在这里生下的他,那个母亲在分娩的时候一直呼喊着自己未出世的宝宝姓名。”
“你……你认识程千凡的母亲!”欧阳皇突然浑身涌现了力气,他跳起来喊道:“你知道她去那里了吗,她是死了还是只是离开了这里?”
望着面前欧阳皇突然的激动,百珊愣了片刻后带着些许温柔的微笑说道:“看来你们还真是一对很好的朋友啊,那个母亲如果知道了大概也会很欣慰的吧。”
“很抱歉,我并不知道那个母亲的状况,我只知道她因为大出血被人抬走了这个房间,在这之后她是死是活,又做了什么我一概不知。”百珊摇摇头道:“我的掌管范围只有这个图书室。”
“所以……你到底是什么啊,我已经完全搞不清楚了。”欧阳皇重新坐回地上问道。
“我……我曾经是段思绪,徘徊在这个有着百年历史的房间中,倾听来者的讲话,没有自己的思维,甚至也称不上有着什么灵魂。”百珊望着欧阳皇说道:“但是你的到来,你的思维,你的悲伤,你的呼喊,却让我发生了变化,让我像这样有了形态,有了自我,有了思维,你说……我算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