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漫长的一天啊……
男人站在阴影中遥望着黑夜里的老政治楼,他停在原地打量着整栋楼的外观,不敢贸然靠近,以防一不留神进入幽灵领域的范围被拉入其中。
他的谨慎不无道理,毕竟他就是那些人嘴里的杀人鬼本尊。
站在此处的他没有借助什么奇异的空间扭曲隐藏身形,他的对手们朝思夜想的杀人鬼本来面貌此刻没有一丝遮掩,直截了当地暴露出来。
男人摸了摸自己的右臂,尽管疼痛感已经通过破碎匕首被精准地切除,可是自己的手臂还是无法正常屈伸。
那个女孩,叫做贝尔的女孩,在男人的眼中比谁都可怕。
不管是极为麻烦的制造幻境的那副境界手套,还是后来发出攻击的破灭之愿。
在幽灵领域所受的其他攻击最终都化作精神上的强烈疲惫感积压在身上,唯独破灭之愿的攻击实打实地在自己手臂上残留下来。
虽然外观上没有幽灵领域中那么骇人的伤口,但是自己神经上的感触是近乎一样的,他甚至怀疑自己的右臂会不会就这样一辈子废掉。
如果是那样,他的工作就被毁了,自己的日常也会因此被摧毁的一干二净。
就在男人不自觉地沉浸在焦躁感之中时,脖子上有些柔软的触感将他拉回了现实,原来是肉蔓不知何时盘上了他的脖子安抚着他。
“拍档……我的情感影响到你了吗?”男人露出了很少在外人面前表现的柔和表情说道:“放心吧,这种没用的瞬间在我身上出现不会多于一瞬,我已经恢复了。”
“吱吱吱!————”
肉蔓身上传来有些刺耳的声音,可在男人听来确是无比的悦耳。
“好了,收到袖子里吧,不要被外人看到了。”男人爱抚了下肉蔓,后者听话地缓缓缩了回去,只露出一点肉团缠在匕首上。
当然……这把匕首是男人身上为数不多的还在遮蔽的地方,毕竟就算不谈肉蔓,光是带个匕首上街就足以引人注目了。
男人的目光在肉蔓缩回之时,转向了手中匕首,匕首的刀面一侧刻有破碎二字,这也是男人对其命名的根源。
“好久……没有见到你这副样子了。”男人抚摸了下匕首,不由得想起自己捡到它的那天,那个有些寒冷的雨天。
“漂亮的刀具……你也被人遗弃了吗……你的主人也为了更加劣等的无用之物抛弃了你吗?我们还真是很像啊……”
这便是自己与拍档相遇时的事情,现在想想,那个时候的自己居然对着一把小刀自言自语,真是可笑至极啊。
带着匕首回去的那天,男人在家中遇见了自己的妻子,这并不是件很常见的事情,毕竟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了两个月的时间。
那天妻子絮絮叨叨的怨言就如同以往的每次一样,在自己耳边不停地回响,而自己也如同以往一般默默地在厨房做饭。
只要吃了饭,妻子就会安静一些。
可是这次似乎有些不同,妻子进了厨房把男人心爱的厨具全部砸翻,然后在男人脸上甩了一个有些陌生的东西。
那是一张纸,一张叫做离婚协议书的纸。
啊……终于来了……
那就是男人那个时刻的感受,从他在八个月前发现妻子第一次出轨的时候,就想过这个时刻迟早会到来的。
等到真的到来的时候,男人也说不清,自己心里的感情是放松多一些还是悲伤多一些。
他并不为失去妻子,失去婚姻而悲伤,这些只不过是个结果罢了。
他伤心的是自己居然连一份简单的婚姻都无法经营下去,这让他感觉到自己的没用,而这同样也是他最无法接受的。
这个原因也是放松的根源,至少……无用的自己不用继续拖累妻子了。
到这里为止,男人还是一如八个月间每次发现妻子和不同男人上床时的感受一样,将罪因归结自己,陷入自我厌恶的死螺旋之中。
可是接下来的后续让男人的心情出现了些微的变化,女人一开始还只是一如往常数落男人的不好,可在之后却开始讲起了那些她平常并不愿提的其他男人。
而妻子做的也并不是去夸奖这些情人来进一步羞辱男人,反而是不停地诉说那些男人的粗鄙,恶劣,卑微。
男人有些摸不着头脑,甚至……感觉到了些许气愤。在他眼里,妻子一直是这么的完美,两人间的问题一定都出在男人自己身上,所以男人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为什么妻子要这样作践自己。
男人问出了声,这是比起妻子回家要更为稀罕的事情。
妻子只是凄惨地笑了笑说道:“我的人生被你毁地一塌糊涂,如果有一天我被迫要在泥地里打滚,那我也会一边将泥水吞下肚一边咒骂你的。”
“我不明白,既然和他们在一起那么痛苦,为什么还是不愿意留下来。”男人再次问出了自己平日并不会说出的话语。
“因为你比泥水还要恶心,你的嘴唇让我作呕,你的舌头就像是海带般让我反胃,和你的接吻让我恨不得用泥水洗嘴来进行遗忘。”
啊……这个女人……没救了……
男人第一次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这个女人无论是从心里还是肉体上都已经堕落到无法救赎的程度,甚至光是站在旁边,男人都要被其身上的恶臭给熏到。
原来如此,原来错的人是她啊……
她早已偏离了有用,偏离了自己幻想的模样,现在自己面前的女人已经不是自己曾经向往爱慕的那个人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女人才终于离开了男人。在男人想要收拾下自己凌乱的厨房之时,却发现自己的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将匕首紧紧地握住。
而那时的他又怎么会知道,这便是他新一轮人生的一个开始。
啪!——啪!——啪!——
雨滴开始缓缓滴下,男人也从回忆中清醒过来,他望了望天空又望了望手中匕首,对着袖中的拍档说道:“你知道的,这个样子,我不是很习惯。”
话音刚落,手中的匕首化成了一把精巧的手术刀,上面攀爬的肉蔓微微晃动了下身体,似乎是在期望男人的赞许。
男人摸了下肉蔓,轻轻吸了一口气说道:“走吧。”
男人走入了瓢泼大雨中,缓缓接近老政治楼。
喀啦!————
一道闪电划破天空,伴着声音的结束,男人的身影也在一团光影的纠缠下渐渐模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