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将一个包袱推到细雨面前，细雨不明其意的看着呵呵傻笑弟弟，问：“这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流云催促的说道：“快点呀！”
细雨伸手解开包袱，微微皱着眉眼，低头靠近细看，包袱里装的是一套红色的锦衣，衣服上还放着一件乌纱冠，一块铁牌和一方玉印。
流云深吸一口气，满心期待着细雨看到这些的反应。
细雨的眼睛看东西仍有些模糊，只能捧起铁牌，眯起眼看着上面的两行小字。“大周徐国，司马府监……监军都尉！”细雨小声念道，完事抬头看着流云，问道：“这些都是你的？”
流云见细雨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激动，表情略显失望，淡然的回应道，“是啊！”
“你之前说是做苍舒大人的家臣，怎么现在又做了徐国的武官了？”细雨放下牌子问道。
“这也是靠苍舒保举，我用实力拼回来的。你怎么一点都不高兴，反道一副担忧的样子？”流云收拾起包袱，快速的系上扣儿。
“我……”细雨欲言又止，想了一下，又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你当上官，有机会能一展年少时的抱负，姐姐应该替你高兴，只是心中总会有些莫名的慌乱。”
流动把包袱放到身边，握着细雨的手说：“放心吧姐，我只是个监军都尉，行监察军队之责，又不用上战场，安全得很。”
细雨点点头，“晓得了。你当了这么久的兵，却从未涉足过官场。这方面的事还得多请教一下苍舒大人，免得吃亏。”
流云微笑着应道：“是啊，论权术，他确实高人一等。”
“有他倚靠，这条仕途，多少都会走得轻松一些吧！”流云转眼望向窗外，表情若有所思。
……
苍舒举起酒杯，与几位上前来敬贺的徐国大臣、宗亲对饮。每个人都装模作样的对苍舒一番夸赞，可苍舒心里明白，这些个老东西怎么可能真的服他坐在这首席的位置上。
当然也有一些将嫌弃表现得很直接的宗亲，压根不会多看苍舒一眼，更别提来敬酒了。这正是徐侯想要的效果啊，利用外姓人来主政朝局，打压宗亲，同时又能利用宗亲的影响力制衡外姓势力，一举多得。
往后的日子，可比现在要加难过得多啊！
满眼的荆棘，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
更遑论他的身后，还有一头随时会将他吞掉的巨兽。
然而，“我已经不能回头了……”
酒入柔肠，暖的是寒心。
换盏之际，苍舒眼角余光窥见末席上的卫泱，屈着身体，精神萎靡不振。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了，守望多年，最后却落得失国失君的状况。而且自己当初将一干旧臣召入徐国，本是为归国做万全的准备，结果现在……
“他们一定会恨我吧？”
苍舒眼中闪过一丝落寞，放下酒杯，谢过众人的好意。转眼看向高座上的新娘，她仍披着红纱，坐在徐梁身边，除了有人向她敬酒以外，她几乎不曾动过，也不曾言语。那种状态与现在的卫泱好生相似，就像，是绝望了一样！
徐侯与王叔子满对饮一杯，二人欢声笑语不断，仿佛相见恨晚。
“王叔海量，今日当不醉不归。再来！”说着，徐侯提壶便要亲自为子满倒酒，子满忙相拦，“不急不急，咱们歇上片刻再饮。”
徐侯笑道：“好好。”放下酒壶，徐侯又凑近子满，低声说，“王叔回洛京以后，能否帮我向天子送呈一下，将苍国并入徐国的奏表？”
子满看着态度恳切的徐侯，疑惑道：“并非我不情愿应承此事，只不过，让渡苍国是公子苍舒的本意，徐侯只需让他携奏表面见天子即可啊。又何必借我之手行事呢？”
徐侯看着子满那张白里透红的胖圆脸，轻声笑道：“王叔不必多虑，我只是想让事情更简单的处理。您也知道，这天下并不是所有人跟您一样，对我徐国这般友善啊。”
子满听出了言外之意，若有所思的转头看向座下宾客席上，端坐于首位的齐侯。只是短暂的一眼，子满又被徐侯伸手给揽了回来，“王叔见怜，此事非您帮忙不可。事成之后，靖，必有重谢！”
子满心神领会的笑道：“好，徐侯待我亲甚，此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徐侯畅快的笑道，“多谢王叔。我再敬您一杯！”
“来！”
玉盏相磕，发出一声清脆悦耳之音，融入大殿之内的乐声里，竟一点都不显失和。
堂上的一众舞姬随着乐曲扭动腰肢，挥散水袖起伏如涛，轻柔旋转似拨弄日月。踏着鼓点一时聚拢，好比花团锦簇。顺着琴音一时退开，又像锦鲤巡游。着实看得人眼花缭乱，情难自持。
宾客们尽享眼福，有的还不自觉地拍手打着节奏。但也有一些心中藏事的人，对如此美艳的画面无动于衷。
徐梁便是其中之一，端坐了大半个时辰的他百无聊赖，身边的邓玉就像个死人一样一语不发。父上只顾与王叔子满攀谈，对面的邓君时常投来冷眼，这种气氛让他很不自在。更让他感到不舒服的是座下的苍舒，经过刚才的惊人之举，苍舒已经完全替代徐梁成为了宴会上的焦点，被人讨好，亦或被人争论。这些都让徐梁心生嫉妒，却又无可奈何。
为了有此待遇，苍舒真可谓是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不管是不是心甘情愿，普天之下，恐怕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会像他这样，将自家世代守护的祖业拱手相让了吧！这对徐梁了解的苍舒来讲，可是比死还难受的事情。这样的煎熬，他是怎么扛下来的？这样的决定，自己又能下得了狠心吗？
“啧！”
徐梁一手扶着额头，轻轻揉捏，顺便提醒着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了。醉意趁着他的情绪积累而入侵了他的大脑，让他的头胀得厉害，连动人的韵律在他听来都是刺耳的噪音。此时他心里只想着，得赶紧离开这个地方，这般嘈杂的环境让他一刻都不愿多呆。
“父上。”徐梁打断了徐侯与子满和热切谈话，拱起的手都有些合不上。“王叔，父上见谅。儿臣酒醉，想先回屋歇息，不能多加陪伴，还望王叔与父上怒罪！”
“哦！”子满自以为理解似的笑道：“明白明白。贤侄新婚大喜，自然是迫不及待想与佳人相守，此乃人之常情，何错之有啊！”
徐梁轻皱着眉头，忍住想要骂人的冲动，朝子满挤出一脸笑容，道：“多谢王叔成全。”
徐侯本想借机让儿子与王叔结交，但看他的模样，徐侯也能大概猜出几分他的烦心事。只好作罢，点头同意道：“好吧，你携夫人先离席歇息去吧。晚上的家宴你可要早些来啊。”
徐梁看向邓君，说是家宴，其实就是两国君主把结盟后的利益拿到桌面拿上来讨论而已。这种事他还是很愿意参与的，更何况，他老早就想会一会这位年轻的邓君了。
“非偏安一隅之主？但愿丑东西没有高看你！”
徐梁躬身行礼，“是，父上！儿臣先告退了。”这一弯腰压腹，让肚里的酒食差点吐了出来，徐梁忙直起身子来，却又急血冲脑，让他瞬间感到天昏地暗，身子一歪，倒在了邓玉身上。
“梁儿！”徐侯紧张的喊道。
坐得近的苍舒被这一声叫唤惊得转头望去，只见徐梁半个身子搭在邓玉的肩上，而邓玉被徐梁失重的身体压得有些倾斜，头上的重饰和红纱看上去也有些挂不住的样子，令她的仪态有失庄重。
邓玉双手支撑着徐梁的身体，尽力将他扶正。徐梁眼睛还没睁开，就朝着一旁的父亲连连摆手道：“没事，儿臣只是有些头晕，没事的！”
主座两边的内侍上前来帮忙扶起徐梁，邓玉这才得以解脱，腾出手来整理自己的衣裳和头饰。
“抱歉，惊扰夫人了！”徐梁紧闭了一下双眼，让自己的意识能够清楚一些。
“快送世子和夫人回屋。”徐侯吩咐内侍道。
“诺！”
内侍扶着徐梁起身，婢女也掺起邓玉，邓玉惯性的屈身低头，却不慎让头上那块红纱滑落了下来。
红纱轻舞飘扬，飞至座下，遮了苍舒的眼。但他仍能从透光的丝缝中看见，那个惊慌失措的新娘，根本不是邓玉！
